殊若放下茶杯,清清冷冷的眼望着明珠,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原本信心满满的明珠被看得心里发虚,一阵一阵寒气从背脊窜起。
    殊若缓缓抚过袖口,笑了,“像哀家?夫君早死,一无所出?还是说……垂帘听政,手握重权?不管是哪一项,明珠公主,你想嫁给皇上,莫不是时刻图着他死?好吞了这大好河山?”
    明珠一下子就给吓蒙了。
    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从小就被灌输她以后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何见过这种阵仗!
    使节连忙挡在公主面前,朝殊若下跪行礼,“请太后赎罪。明珠公主实在是太过敬重太后,才会失了分寸。”
    殊若轻笑,“那么,明珠公主年幼不懂事,哀家能理解。但是,小女孩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你觉得,你们这公主……符合母仪天下的标准么?”
    周边传出各种窃笑暗语声,使节和明珠皆是窘迫的脸色发青。
    “太后何出此言!明珠公主聪慧过人才貌双全,虽说对贵国的礼仪风俗多有不懂,但只要假以时日,她必定能成为一位举世无双的皇后!”
    啪。
    殊若手中的茶杯微斜,杯中茶水尽数泼在地上。
    然后,她泰然自若的放下杯子,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的把每根指头都擦拭干净。
    优雅自然的做完这些,这才将视线施舍给跪在眼前的人。
    “那,就把你家这‘聪慧过人才貌双全’的公主调|教好了再来。”
    ……
    使节:谁都不要拦着我!我要上去跟这个女人拼命!
    其他人:你去啊。→_→
    使节:……
    明珠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早就听说这个太后□□,为人冷酷无情的要命。
    如今一见……
    妈蛋传闻真是太含蓄了!
    使节站起身,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目光炯炯的瞪着殊若,“太后千岁,你这样侮辱我国公主,就不怕挑起两国战争?”
    殊若抚过袖口,眉眼微抬,“弹丸之地,何以为惧?你们佣兵尽数不超过十万。人口总数也不会超过五十万。想我泱泱大国,哪怕每个百姓吐口唾沫,都能把你们国家给淹了。怎么?使节想要证明哀家这话?哀家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使节气的浑身发抖,脸色从青到白到黑,色彩特别丰富。
    “就算如太后所言。但,倘若我国奋起反抗,抱着同归于尽之心,贵国想必也讨不了好!”
    殊若以袖掩唇,冷冷的讥笑一声,“同归于尽?你们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资格?”
    使节还想说什么,殊若突然起身,重重一挥袖,“来人,此人出言不逊,意图妨碍两国交好,狼子之心昭然若揭,还不速速拿下!”
    ……
    众人:啥?
    等等等等!
    太后你在说啥?
    你这么明晃晃的颠倒黑白真的大丈夫么!
    当然大丈夫!
    没看咱的侍卫们特别迅猛的从角落里窜出来,往使节嘴里塞了一团布,就把人给拖走了。
    真是……不像军队像强盗啊!
    明珠公主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好像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殊若嫌她吵闹,眉头都不自觉的隆起,“明珠公主想必不知此人的险恶用心。此番受了惊吓,哀家也不放心贸贸然让公主一个人回国。不如,就此在我国住下,等哀家‘通知’你的父皇,叫他派人来接你,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明珠拼命摇头,“我……”
    殊若双眸一冷,“来人!扶明珠公主下去!”
    ……
    这活生生的绑架就在眼前。
    可是……
    谁敢多说一个字?
    他国使节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明珠公主怎么了?
    她不是自愿待在这里的么?
    她这是想要跟皇帝培养感情呢!
    他们都“懂”的!
    殊若又像没事人似的坐下了。
    手一抬,一旁的乐官很有颜色的开始奏乐,然后歌舞依旧。
    殊若眼眸一瞥,借着乐曲掩藏说话的音量,只让小皇帝听到。
    “皇上,哀家觉着,你既然已有了心爱的贵妃。恐怕,别的莺莺燕燕是入不了你的眼了。不知……哀家做的可对?若是扫了皇上猎艳之兴,这便是哀家的不是了。”
    小皇帝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是不想说。
    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他如何能说?他又能对谁说?
    心情不好,便多喝了几杯。
    只能借由不断灼烧的腹腔来掩盖阵阵刺痛的心脏。
    太后。
    她偏偏是太后!
    殊若收回视线,淡淡笑了。
    好戏,还在后头。
    宴席散去。
    涂清祀有些头重脚轻。
    商素节过去喝酒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并不知自己的酒量。
    但是,喝一小杯就醉了,酒量当真如此之差?
    回宫途中,殊若笑意晏晏的吩咐宫人将商素节送进皇帝寝宫。
    宫人们平时都感受到皇上对贵妃的宠爱,所以并没有觉得太后这个命令有什么问题。
    夜深了。
    殊若站在院中,望着头顶明月。
    “相信哀家。定叫你们的结局美满。”
    秋风扫过,院中一片清冷。
    不知,她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又不知,风声中和着谁的应答声。
    第二天,女子的尖叫声破空而出,将整座宫殿自沉睡中惊醒。
    若只是同睡一张床上,我们可以说是酒后昏睡。
    若衣衫不整同睡一张床上,我们可以说是耍完酒疯后昏睡。
    但……若两人皆不着衣物,女子身上又有暧昧痕迹,床上亦有点点血花。
    最重要的是,商素节很清楚,自己身上不同部位传来的疼痛。
    某个地方,尤其明显。
    更何况,他们都是有记忆的。
    根本不是人事不知的状态。
    涂清祀摁着自己的额头,胸口郁结着一股怒气。
    第一,他不是那么容易醉的人。
    第二,商素节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宫里。
    结论,有人陷害他们。
    在这个后宫中,能这么做的,还有谁?
    夏!芙!蕖!
    果真是……好太后!好母后!
    但是皇帝心里还是有疑问。
    他对其他宫妃用过一种药,太后给他的药,能使人产生与人欢好的幻觉。
    太后告诉他,产生幻觉的对象是“心中所想之人”。
    什么叫心中所想之人?
    文字游戏,一向是高等骗局中最常用的方式。
    殊若不会告诉他。
    所谓的“心中所想之人”,并非“心中所想希望与她发生关系之人”。
    而是,“心中所想以为会和她发生关系之人”。
    对涂清祀来说,就算轮了整个后宫,他也不可能去想,自己会和太后发生什么。
    他根本不敢想。
    所以,若是涂清祀误解了殊若的意思。
    那么,他便会认为,如果是幻觉,看到的人就应该是夏芙蕖,而不是商素节。
    但事实上,他看到的是商素节。
    这是不是证明,昨夜的一切,并不是梦?
    涂清祀掩面,不由笑了出来,笑声凄凉,声声啼血。
    “夏……芙……蕖……我们,走着瞧。”
    远在数里之外的殊若笑了。
    “好,涂清祀,我等着。”
 第22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一连几个月,涂清祀一边争分夺秒的准备对付太后,一边还在纠结他和商素节到底做了没有。
    不用想了。
    商素节怀孕了。
    这惊喜,无论对孩子他爹还是孩子他妈来说,都是惊大于喜!
    商素节把自己关在寝宫里哭了三天三夜。
    再踏出宫门时,整个人都变了。
    她想明白了。
    她早就该想明白的。
    既然她已经是贵妃,就是皇帝的女人,到死都要陪在皇帝身边的。
    至于情感。
    那是什么?在皇权争斗中,会有这种东西插足的余地么?
    她喜爱的末阳哥哥,是太后家的人。
    她喜爱的末阳哥哥,是她的敌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早已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护的小女孩了。
    现在,她是另一个生命的母亲。
    她不会再……愚蠢下去了。
    涂清祀也觉得自己不该再犹豫了。
    也许,等皇子出生之时,就是太后手刃他之日。
    他有时会唾弃自己的软弱,不到最后一刻,他根本不相信太后真的会杀他。
    乖乖等死?
    他愿意么?
    他为什么……会愿意为了那个女人而死呢?
    她压制他整整七年,逼他娶妻生子,最后还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