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重生归来后,这是谢蓁第一次出门,久违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白鹭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临水而居,颇有些诗情画意。
离谢家也是近的很,只要过了一段石拱桥就到了。
这日,谢蓁却在学堂外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量瘦小,衣衫褴褛,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也看得出身上的邋遢脏污。
似乎是被谢蓁的脚步声给惊扰住了,对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的逃窜,只余下从凌乱头发中露出的一双乌黑瞳孔。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谢蓁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暗自腹诽。直到谢秦下课后看见闺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禁问道:“蓁蓁,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谢秦低眉瞥了一眼谢蓁蹙起的眉毛,问道:“还没有什么,眉毛都皱成一个小老头了。”
谢蓁支着下颌,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好奇:“爹,方才你讲课的时候,外面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许是个乞儿吧”,谢秦不置可否的答道。
谢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偶然,可之后每次给父亲送饭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个小孩。
身上总是一身已经脏的已经辨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短打,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像个鸟窝一般。面部也被头发遮住,依稀可见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
看见谢蓁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缩缩肩膀,蜷成一团。
这时正是酷暑,那个小孩却是赤着脚,不知道是被石头砂砾刮得还是怎样,脚趾甲外翻,脚背上布满刮痕,甚至还有流脓,被污泥衬得惨不忍睹。
一身的骨头更是隔着衣服都清晰可见,瘦骨嶙峋。
看得谢蓁也不免错愕,没想到这孩子的情况居然这样悲惨,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发作,从提篮中拿出几个馒头递给他。
没想到那孩子更是害怕的后退几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真是可怜。
估计这孩子是害怕了,谢蓁还特意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冲那孩子展颜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看,没事儿,吃吧。”
那孩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谢蓁硬是将那几个馒头塞在他的手里,之后赶紧走开,才见那孩子畏缩的躲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也不用牙齿咀嚼,就这么生硬的咽下去,看得谢蓁都害怕他会哽住,没想到他吃起东西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几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吃的连个屑都没了。
似乎是渴了,他站起身子,走起路来缩手缩脚的,到那屋檐下直接扬起头来,居然直接张嘴接水。南方多雨,更何况是夏季,可谓是梅雨时节。
屋檐下不停往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似乎清澈纯明得很,可谢蓁还是不免一愣。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到了一阵响动,是学堂里面下课了。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着蓝白相间的院服,走路间谈笑风生,充满着少年郎的朝气。
被影响的谢蓁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禁弯起嘴角,眉眼笑成月牙状。待到回神望过去,却不见那孩子的踪迹,不由眼帘一垂,睫毛微眨,却也没有难过什么的。
可是之后几日,谢蓁再来给父亲送饭,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也看不见那人扒拉着窗子,一脸希冀的表情。
真是奇怪,谢蓁不禁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也只见一片烈日,不要说人了,连知了都躲在树叶里,怏怏的。
谢秦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筷子,而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不含压力。
等到谢秦吃的七分饱后,将碗筷轻轻放下,而后用帕子擦擦嘴,开口道:“不要找了,那孩子不在。”
“不在?”谢蓁声音情不自禁的加重,谢秦神色不变,只是揉了揉耳朵,点头不语。
见状,谢蓁瘪了瘪嘴巴,询问道:“怎么会不在啊?”
“这我可就不知了。”说罢,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站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瞅见闺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
谢蓁也只得死心,虽然只是几面之缘,甚至连那孩子的脸都看不清,可女子总是心善的。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第57章 宦官VS公主(5)
只是时下时局动荡,政局更迭频繁,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无论什么时候,最先被牵连的永远都是百姓。
眼下这种孩子的情况,虽不多,可亦不少矣!
心潮更迭时,不免想起端王韩柯,那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千古明君,有勇有谋,可惜,谢氏偏偏是他的敌对阵营,最终一家全灭。
看来,自家还真是将站错队这一祖传技能发扬光大啊,谢蓁不免嘴角轻勾,讽刺的笑笑。
只是不知道林期在这个时候,情况如何,谢蓁和对方相熟的时候,他已经爬上了御马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可以说得上是位高权重了。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对自己极好,一开始谢蓁不知道宫里的情况,还以为这人性格如此,后来才知道对方一向凶狠残忍。
谢蓁也曾经问过为何待自己如此不同,他却只是抿唇不语,眼神里的凶狠慢慢褪下,然后用力按着她的肩膀,固定在手臂之中,面无表情。
且林期对谢蓁再是妥帖,她也是有些犯怵的,许是因为行事狠辣,不择手段的原因,林期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不见天日的苍白,配上那种阴沉沉的漆黑瞳孔,很是乖戾阴鸷。
想到林期,谢蓁的心绪颇为复杂,深宫诸人对他都是深恶痛绝,可对于自己却是真真正正的好,可谓是予求予取。
最好却受她的牵连,闹得一个身首异处的结果,不免心生愧疚,可谢蓁受父亲影响,对于林期这种宦官专权的行为实在称不上喜欢。
罢了,此生你我想必也不会再见了,惟愿诸君安好!
双手合十的对着高台之上的菩萨许愿,谢蓁因着重生一事,特意央了乔氏,带她来白鹭寺上香。
菩萨慈眉双目,在烟火间朦胧的透着悲天悯人。
谢蓁抬眸望着菩萨,愣愣不语,手上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一动不动,直到乔氏关切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时,才回过神来。
提着裙摆,谢蓁小心的站起身来,许是跪了太久,膝盖有些酸痛,刚刚站起来时居然恍惚了一番。
乔氏见状,赶紧走上前来,扶着她的胳膊,在耳边念叨着:“好了,你这小身板还跪那么久,膝盖疼了吧?”
语调温柔,虽然是在责备可也透着慈母的关怀,谢蓁看着乔氏的侧脸,不由泪目,赶紧眨眼将眼泪冲去。
等到吃斋饭的时候,乔氏依旧在唠叨,可谢蓁却不觉得半点烦躁,只恨不得时光慢点走。回首望向香火之中,心里默念:谢谢菩萨予信女重来一回,定然会过好这一生。
时值酷暑,来寺中上香的人并不多,尤其是这一段羊肠小道,更是安静的连一片树叶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谢蓁居然听到了一阵闹腾的声音,和寺庙静谧的气氛颇为不符,不免好奇的踮脚张望。乔氏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母女二人颇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朝那声音源头走过去。
是一群身着蓝白相间院服的学子?二人不由对视一眼,满脸疑虑。
这里是白鹭寺,光听名字就知道和白鹭书院关系匪浅。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二地隔得极近,仅有一条沟渠隔开。
可沟渠附近有不少参天大树,将书院遮住,唯有间隙之间隐约可见。好在谢蓁母女二人在山间,地势较高,将底下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正是清晨,空气里都泛着晨曦的露水。那群学子看起来正是十一二岁般大小,蓝白院服的统一着装倒是让人分辨不清那几个人的面容。
可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谢蓁正欲倾耳细听,却被乔氏伸手捂住耳朵,也能听得只言碎语。
看乔氏的举动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没想到那群学生看起来文质彬彬,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却如此污言秽语。
谢蓁嫌弃的撇撇嘴,被乔氏搂在怀里,看不清楚对面的场景。只是那群蓝白衣裳之中却有一道格外醒目的乌黑,只是那群学生人数太多,围成了一个圈,将那人挡住,因而若有若无的,看不真切。
不知道那群人在说什么,就看见一阵拳打脚踢落在那乌黑身影上,皮肉揍打的声音很是响彻,哪怕是谢蓁这个看得人都觉得痛得很。
那被揍的人却是一言不发,动也不动,好似缩成一个团状,任众人的拳头,脚踢甚至还有狠毒的铁棒落在脊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