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见她拒绝,也未说什么,继续一语不发地吃着饭,两人相敬如宾般度过了两刻钟,待婢女们上前将餐具撤下,曹丕也蓦地站起身来。
他拉起郭照,拥着她的腰大步向外走,坚定的力道不给她一点后退的余地。
“你怎能这样野蛮?!”她抬头看向他的侧脸,不敢信他一夜之间改了画风。
曹丕停下来,直直望进她眼底,沉声道:“你若听话,我就不野蛮。”
他的铁臂还环在她腰间,来往的人见了,只会说他们二人十分恩爱。
郭照沉默地偏过头去,他见她不再反抗,又拥着她向前走去。
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先软语卖乖一番,若她仍无动于衷,就直接用上强硬的手段,让她没法不原谅他。
园中有石路小径,两侧青树直指苍天,鸟鸣悠扬,远处还有水声入耳,若非身侧还有个霸道无比的男人在,郭照倒真觉得自己宛若在画中。
曹操节俭了半辈子,却花费了大量的资金投入到这座园林之中。曹丕带她穿过一片小林子,远处三座高台赫然立在眼前。
虽不知昔日洛阳长安的皇宫是如何恢弘,眼前这三座高台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每一座都有十层楼那样高,似拔地而起,站在上面即可俯视天下。中间有百层阶梯,直通其上,两侧有琼楼金阙,钉头磷磷,干云蔽日,楼阁之间的栈桥仿若从天上而来。远处还有一条长河,穿过两座高台之间,河水汤汤,水面上金光灿灿,映得楼阁之间流光浮动。
郭照望着眼前的建筑群,从未感觉到自己是这样渺小。
“这是……?”她侧头,问向身边的男人。
曹丕看着眼前的高台,眼中也满是惊叹。他淡淡笑道:“父亲命人建了三座高台,依次是金虎,铜雀,冰井。远处那条河是漳水,从中引水灌入玄武池,是为操练水军之地。”他抬手,从左到右依次指去。
他们距离最近的铜雀台还有数百米的距离,曹丕牵起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领她走到高台上去。那上百层的阶梯与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郭照看着脚下,登到最后已有些气喘吁吁。
“向后看一看。”曹丕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她甫一回头,便觉一阵眩晕,连忙回过头来,抓紧了他的衣袖,不敢再看。待到登上最后一阶时,长风吹过,两人衣袂飘飘,黏连在一起。
郭照缓缓抬头,向远处望去,天外一片辽阔,宫室成群,树木低小,偶有几个米粒大的人来回走动。再往远眺,还有一片湖泊,泛着银光,好似一块美玉。
这样壮阔的景致,她却不敢细细欣赏,只粗粗扫了一眼,又别回头来。
曹丕不同于她,他正沉迷在这片宏伟瑰丽的景象中,眼中波澜骤起。
半晌,阵阵凉风吹得郭照微微瑟缩了一下,曹丕偏头,将她揽在怀里,低头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美景。”她的额抵在他胸膛上,中规中矩地答道。
他的手来回抚着她的后背,带着热气的话语落在她耳边:“我看到了我的野心。”
淡淡的话语飘散在风里,悄然逝去,郭照静静地在他怀里待了许久,心里跳得激烈。
这样的景致,任是哪个男人看了都会野心勃勃。
那是一种将江山踩在脚下的畅然快感。
“怎么,我吓着你了?”曹丕凝眉向后退了退,将她从自己怀里拉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她有些恍惚的神色,目露疑惑。
她摇摇头,不知如何解释她的失常,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说道:“……你今日就在那个玄武池练兵?”
远处那片湖泊,应是他方才提到的玄武池了。
“不错。”
“为何……练起了水军?是父亲想要南下?”
曹丕赞许地点点头,道:“如今父亲已经平定了北方,该向南展望了。那支水军是从刘表那里收编而来的,再下一步,当取下江东!”
“这是否太急了?”郭照皱了皱眉,念起曹操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的败仗,传说中的赤壁之战,竟来的这样快。
“或许吧,”曹丕不以为然,他弯唇道:“这次也不乏劝阻之人,主战的人是少数。不过,与袁绍对抗之前,他们也是如此。但凡父亲认准的事情,没有几个人能劝的回来。若郭祭酒还在,倒是能劝劝父亲,不过……恐怕他也是主战的少数派罢。”
郭照知道,曹操虽吃了这次败仗,却是不痛不痒的,没有折损大将,也没有撼动他天下第一霸主的地位,恐怕演义中戏说了太多。
“那你……到时也会随军吗?”她唯一担心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我?”曹丕眼底暗了暗,哑声道:“兴许父亲会选子文和子建去。”
她不想提他的烦心事,当下只有沉默不言,垂目看着自己的裙角。
“你今日怎么了?”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另一手握住了她紧攥在身侧的手,摸到她手心沁出的汗,不禁讶异。
一直心绪不宁的郭照突然被问住,窘迫了半晌,才慢慢说道:“我……怕高。”
她有恐高症,却不知如何对曹丕说起,也不知他是否能理解,继续轻声解释道:“我还从未站到这么高的地方……有些害怕。”
说完,她目光向上瞄了他一眼,还未看清他的反应,突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腾空抱起,顿时失了重心。
曹丕坏心地托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害她慌张之下只能搂住他的脖子,下意识地失措惊叫:“啊——”
见状,他哈哈大笑地抱着她转了一个圈儿,才将她放到了地上。
郭照一时腿软,只能牢牢地攀住他的肩膀,惊魂未定地低喘。她这般狼狈,罪魁祸首却仍在止不住地低声闷笑。
“卿卿,我终于知道你的软肋了。”他低头亲吻着她的侧脸,一面抚慰一面逗弄。
方才他笑得那样爽朗,眼角满满的快乐几乎要溢出来,这样的曹丕是她从未见过的,一时又爱又恨,瞪着他说不出话。
曹丕敛了敛放肆的笑意,转为轻轻笑着,正欲再与她低语几句情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打断了他们:“二公子,二公子!”
两人齐齐转头,见到一个眼熟的小侍,他破坏了他们的好事,尴尬之余又紧张道:“二公子……卞夫人说,今晚请您和郭夫人去她那里用膳。”
作者有话要说:
[阿瞒幼儿园][群聊]
[曹家四聪]曹植:二哥这一肚子坏水儿跟谁学的[抠鼻]
[郭二代]郭奕:你爹
[曹家四聪]曹植:你爹
[曹家大帅]曹昂:你俩又开始了,跟我学的行了吧!!!!别刷屏了!!!
[曹家二霸]曹丕:大哥你说这话谁会信啊[抠鼻]
[曹家大帅]曹昂:…………………………
[郭二代]郭奕:所以还是你爹吧 @曹植
[曹家四聪]曹植:你爹
[郭二代]郭奕:我爹都死了!
☆、铜雀台十一
卞夫人自然不可能只叫了他们两人的。
曹丕与郭照按时来到卞夫人的厅中, 一前一后, 相隔一步远,没有肢体碰触, 也没有眼神交流,各自自然地踏入室内。
除了他们,还有曹彰孙玪夫妇, 曹植, 和甄氏。他们几个按长幼顺序依次坐开,还剩两个空席,就在甄氏旁边。
她挨着卞夫人坐着, 果然深得喜爱。卞夫人另一侧坐着孙玪,她如今已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体态丰腴,面容和美。再往下是曹彰曹植两兄弟, 曹丕走到甄氏旁边,对应着曹彰坐下,郭照坐在最后, 直对曹植。
曹植的视线对上郭照,含着星光的眼睛眨了一下, 风流俊朗。
他再有两三年就到了及冠之龄,正值年少轻狂之际, 一身锦衣,如临风玉树,耀眼夺目之程度, 胜出曹丕当年十倍。
郭照看着对面的贵公子,几乎记不起当年那个一脸狡黠、悠哉悠哉地为她送来白茅的小男孩了。
“子桓大病初愈,我命人给你做了些清淡的。”卞夫人招呼着人上了汤饭,含笑看了看曹丕,又看了看郭照,道:“听说郭氏最近在照顾你,一定是因为你不好伺候,怎么两个人都瘦了?”
曹丕没有动筷,垂目看着案上冒热气的汤碗,沉声道:“母亲已有半年未见我了,自我从辽东回来时,就是这副模样。但女王因我而忙碌消瘦却是不错,是我有所疏忽了。”
郭照牵了牵嘴角,也目不转移地看着眼前的汤饭,默不作声。
从曹丕随军出征算起,倒是有大半年了。他从辽东回来时就染了病,又极为安静地休养了两三个月,期间卞夫人来探望过,都被他以病易传染为由挡了回去,卞夫人也未再坚持。细算下来,母子两个竟有近一年未见了。
卞夫人的笑容凝了凝,继而说道:“不过你却是个幸运的,一边有郭氏服侍你,一边又有甄氏陪我说话谈天。但在延续子嗣这一点上,还比不上你弟弟。”
她说完后,曹丕与郭照面色不改,甄氏则冲着她温婉地笑笑。
卞夫人向曹彰夫妇看了看,曹彰见自己被拎出来说事,不由得恼道:“母亲,您这话说的怎么好像男人就该窝在家里生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