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连音实在想不明白。她在这观里待了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几乎每晚都会跑到费子昂的房间里来,偶尔会见他因噩梦缠绕而痛苦的呓语,可是却从没见过他变成这样子。
这是大半年来她头一次见他变成这样子。
一整个夜晚,费子昂都在经受非人的折磨,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尖叫出声,但最后关头都忍住了。等发出的只成了几声难辨人还是兽的呜咽。
直到天光乍亮,他身上的这些异状才渐渐消退而去。他又慢慢变回了原来的费子昂。
待到神志清醒后,费子昂才费力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一旁拾起衣袍穿好,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他离开厢房去后院简单做梳洗后就开始了每天的早课晨练。
不过今天的他到底比不得之前,面目憔悴苍白,一套武功招式耍得滞涩的很。幸而这观里也没人比他勤快,除了连音也不会有其他人瞧见他的异样。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锻炼,虽然他还是有些虚弱,但面色已褪去了苍白,有了些正常人的红润。
等时间差不多后,费子昂便去唤予斐起床练功。
一整天的时间,连音一直观察着费子昂,见他如常的和予斐打打闹闹,还教了予斐一些新东西,似乎是没事了的样子,连音也就稍稍放了心。
不过她这放心显然是太早了,待到晚间她再次进入费子昂房里时,见的又是不人不鬼的费子昂,她下去些的心又提了起来。
连着多日,费子昂每晚都会变成怪异的模样,只有到了早晨才好过来。
夜里的折磨让费子昂都有些不敢入睡,可就是不入睡,时间一到午夜,那怪症便会如期出现,一直折磨着费子昂越发脆弱的神经。根本没多少睡眠时间的他哪怕底子再好,可夜夜如此也终是拖垮了他的身体。
这一日,怪症才消,他却没能及时爬起来,倒头背靠着床榻便昏睡了过去。
连音一直守在他房里直到予斐的到来。
予斐难得睡了个自然醒,又是高兴又是疑惑,自己起来去后院找了圈费子昂无果后才来他厢房找他。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一进费子昂的房间就看到了躺在地方的费子昂,以及站在费子昂身旁的连音。
“师父!”予斐先跑过去看费子昂的情况,发现他面色苍白的不似常态,又怎么都唤不醒,才去问连音,“我师父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虽然他私心里不相信连音会对费子昂做什么不好的事,可是连音确实在这里,而且一向身体康健的费子昂忽然这样,又令他很难相信连音。
连音看出予斐眼里那一丝矛盾的怪异,很果断的摇头,告诉予斐不是自己对费子昂做了什么。
予斐又是相信连音,又不想相信连音。咬着唇不再看她,又去唤费子昂。但费子昂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无论予斐叫喊还是推搡,他都没睁开眼,也没有动弹一下。
再唤过几声后予斐急了,也不再唤费子昂,起身喃喃自语又像是对连音说:“我去找观主来。”
连音一听连忙快步挡到予斐面前,对他摇摇头,让他先别去找观主。她总觉得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费子昂成了这模样,她不确定青云观观主是不是能救助费子昂,更不确定当其他人发现费子昂的情况后,其他人会不会对费子昂动手。
毕竟,被妖魔感染的人是留不得的。因为妖气无法可解。
予斐不理解连音的摇头示意,这样的时候也不想理解,迈着步子就要穿过连音,手腕处忽的被抓住,予斐回头一看,费子昂正费力的睁开眼瞧着他。
“师父!”予斐大喊一声,又扑了回去。
“别去找观主。”费子昂的声音细若蚊喃,但在他身旁的予斐听见了。
予斐不明白的问,“为什么?”
费子昂摇摇头。
予斐又问,“师父你怎么了?你是生病了吗?”
费子昂还是摇头,“扶我回床上躺着。”说着,他自己咬牙使力爬起来,予斐忙来帮忙。
一番费力后才终于让费子昂躺回了床榻上,予斐伏在在一旁,神色担忧的看着他,“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费子昂休息了下才回说,“我没事。”
“可是……”
“予斐,我困了。你让我睡会。”费子昂话还没说完,眼睛已经先一步困倦的闭上了,但又还撑着交代了句,“我没事,你别惊扰观主,切记。”
予斐虽还担忧着费子昂,但还是很听话的打消了去找观主的念头,只伴在费子昂身旁。
一直到确认费子昂睡去了,他才看向连音,问她,“我师父到底怎么了?”
连音皱眉,她也很想知道。
予斐等不来连音的回答。才想到她不能与自己正常交流,垂着脑袋想了想,才又想到方法,立即抬头说,“我问你答,是的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行不行?”
连音点点头,接受了他的方法。
(未完待续。)
九个梦之业火(六)
予斐的第一个问题:“我师父变成这样与你有没有关系?”
这也是他最为介意的一个问题了。
一个是他的师父,一个是伴了他大半年的好朋友,虽然他内心是相信连音的,但还是止不住他想她亲自告诉他。
连音连一秒钟犹疑的时间都没有,很果断的摇头表示与她无关。
予斐松了口气。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既然你说没有,我就信你。”予斐说了这句后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怎么会成这样的吗?”
关于这个问题,连音犹疑了一下。
如果点了头,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解释?费子昂又会愿意让这个孩子知道他的情况吗?可是摇头装不知,对予斐来说真的好吗?他这么关心费子昂,对费子昂的情感也如父亲一般,自己父亲遭遇了这样的情况,瞒着他合适吗?
“你知道?”予斐平时虽然跟一般的孩童无疑,天真又傻气,但关键时刻他的洞察力也不弱。很敏感的就抓住了她的迟疑态度,急匆匆的问,“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
连音犹豫到最后,最终选择了点头。
***
费子昂这一睡一直睡到了日暮西山才转醒过来。
期间,予斐一直呆在他房间里不曾离开一步,好不容易守到他醒来,不争气的就要哭鼻子,“师父,你终于醒来了。”
有了一场充足的睡眠,费子昂终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也不似早晨那样虚弱,坐起身伸手拍了拍予斐的脑袋,笑道:“傻孩子,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不过是累的狠了,需要睡个觉而已。”
予斐吸吸鼻子,不让眼眶里的水蒸气化成泪珠子掉出来,噘着嘴问他,“师父你睡这么久,我能不担心吗?师父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端饭来?”
费子昂嘴角咧开了笑,打趣说:“今天太阳莫非是从西边出来的?你竟然懂事了。”
予斐站起身,满面的不高兴,“我一直都懂事的很!是你总不信我!”说完,他气哼哼的转身往外走,到了门边又回头嘱咐说,“我去给你端饭,你继续躺着。躺好!”
费子昂一愣一愣的看着他,等予斐转身离去后,面上的笑才转化成了苦笑。
手掌撑着额头,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连音就站在床头边,看着费子昂裸露出了绝望和难过的情绪。
离开了费子昂厢房的予斐也好不到哪儿去,等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控制不住眼里的水汽,悄悄滑落了两颗泪。随后在确定无人发觉前,又赶紧将泪珠子拭去。
花了半天的功夫,像玩猜哑谜般,他终于是知道了费子昂的大概情况。但也正因如此,他无法接受他最敬爱的人竟然会被魔气侵蚀。他更不愿意相信费子昂可能会成为魔。
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存着各自绝望的情绪,一人的时候各自难过。但当两人待在一处时,又都像没事人那样,笑笑闹闹的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予斐给费子昂端来晚饭,与他一起在房里用了晚膳,用膳时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他为什么会突然睡这么久,不过得到的只是费子昂的几句搪塞之语。予斐听后也没缠着多问,到了睡觉的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离去前,他还特地使眼色给连音,让连音和他一起离开。
连音看的出他是又有问题想问自己,也就合作的随着他离开。
待回了自己的房间,予斐将房门关上,确保不会有人听见自己说话后,才急忙忙的问连音,“你知道我师父什么时候会不一样吗?我想看看。”他想亲自去确认一下,他的师父是不是真的被魔气侵蚀了。
连音没想到这孩子倒很细心,什么事都不单单道听途说,而是要亲自去求证。
她也并不能完全确定费子昂真的被魔气侵蚀了,对于予斐的要求,她当然不会反对,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是自己弄错了。
一直候等到半夜时分,连音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招手让予斐去查看。
予斐随着连音蹑手蹑手的到了费子昂的厢房门外,他在门口一角悄悄戳了个小口,凑着眼睛去看屋内情况。
屋内的费子昂正在悄然发生改变,予斐一眼都没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