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外头的奴才小厮,已经全部进来了。
第95章
郭铭脸色铁青,随即一怔,看着面前的丁氏,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郭菀央心中咯噔了一下。
郭菀央揭穿这个事情的真相,不过就是想要给水芸香洗清冤枉。帮生母洗清冤枉,也不是为了其他,只是不想让生母不明不白的卖到莫名其妙的去处。
可是郭铭暴怒之下,要吩咐将这个骗子送交官办,这事情就不好收拾了。察言观色,郭菀央也看得出来,郭铭说出这句话,也只是下不来台,所以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话说出,他就已经后悔。
送到官府,谁知道这个黄三儿会如何说话?万一将丁氏供出来,那郭家满门就闹笑话了,郭英郭铭治家不谨,有了这样一个笑话,郭铭想要争这个嫡子之位,难度又增加了几分。连带着郭家未出嫁的几个女儿,也要受到影响。
丁氏听丈夫要将黄三儿送交官办,心中惊慌,可是偏生又找不到理由来阻止。
郭菀央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郭铭心中举棋不定,丁氏心中惊慌失措,只有水芸香却是满脸欢喜。心中不由叹息。
郭菀央自然也希望想要借这个机会将丁氏整治下来,免得她再对水芸香起这样那样的心思。只是郭菀央知道,丁氏乃是龙江卫指挥使的侄女,叔父是正经掌权人物,又深得皇帝信任。郭家虽然是侯府,这些年郭英称病,两个儿子都在家中赋闲,虽然有宁妃在宫中,却也是一个不如何得宠的。
这样情况之下,郭家虽然也不惧与丁家交恶,但是能不与丁家交恶还是不与丁家交恶好。
若是丁氏名声扫地,郭家定然要将丁氏送回娘家。送回娘家,此事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若是丁家绕过郭家,直接将报复的矛头对准自己姐弟,那自己姐弟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一瞬之间,郭菀央浑身冷汗。
只是这郭铭一句话已经落下,却是要如何阻止?
就在门外的小厮想要冲进来的一瞬之间,郭菀央已经有了主意,当下跪倒,说道:“父亲,这个黄三儿的确可恶,不过这里闹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祖母祖父,直接送交官府,似乎有些不大好。还请父亲息怒,先请祖父母示下才好。”
别的办法没有,就先搬出祖母罢。
祖母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这侯府,不管里头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外头总是要风风光光。
心中却是不免叹息。自己真的很有做圣母的潜质呢。
郭铭方才一句话出口,就已经后悔。不过堂堂侯府,居然被骗子骗到这个份上,不说两句狠话,人家都当郭铭是好欺负的不是?只是话一出口,立即就想起这件事,多半与自己的妻子有关。自己现在绝对不是与丁家破脸的时候。
听女儿搬出祖母,略一沉思就知道女儿的意思,当下点头说道:“女儿说的是……这事是得告诉老太太。”
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外的小桃的声音:“二老爷,二太太,老太太派李子姐姐前来传话。”
郭铭与丁氏,都将眼睛放在郭菀央身上。郭菀央跪下,说道:“父亲母亲见谅。孩儿听了两个丫鬟的禀告,以为这是绝对要紧的事情,因此就自作主张,吩咐玥弟前去禀告祖母了。”
丁氏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郭铭却是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是正理。及早禀告老太太也是该当的。”
说话之间,就看见小桃带着李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郭玥与茱萸。郭玥见水芸香跪倒在地上,忙扑过去,抱着水芸香的肩膀,放声大哭。郭铭倒是浑身不自在,说道:“芸香你且起来……方才是错怪你了。”
丁氏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郭铭得知自己称呼错了,不自觉的身子一颤,随即转过脸,狠狠的盯了丁氏一眼。
郭菀央冷眼看见,不免暗自点头。这个父亲虽然是个气管炎,却还不少无药可救。以后想办法罢。
水芸香站了起来,李子含笑见过二老爷与二太太,才说道:“看现在的情形,老太太竟然是多虑了……二老爷与二太太原先就是最聪明不过的人,水姨娘虽然还没有正是奉茶过名分,阖府里的人,却都称呼做姨娘了,这就等于是承认了。既然是姨娘了,哪里能随便就许人送出去?何况还是玥哥儿的生母,被送出去,将来玥哥儿如果有个出息,前程也要受到影响,更要被同僚取笑……二老爷与二太太,怎么会做这等糊涂事儿呢?”
郭铭尴尬的笑道:“原先是被这贼子欺瞒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贼子,就是上我们家来,想要拿个十五贯来诈人的。幸好不曾上当。正要将这个骗子拿下,请老太太示下呢。”
李子含笑说道:“既然这样,奴婢也就不多说了。既然这样,那就请老爷先将这个贼子绑了,送去外院,请郭安大哥他们先审问着……奴婢先去回了老太太了。只是奴婢却不知道具体经过,要么,劳动七小姐一趟,请七小姐跟着奴婢过去回报一番如何?”
郭铭见老太太重视自己的女儿,当下也没有其他话,说道:“这就去罢。”
去了养荣堂。马夫人正斜躺在贵妃榻上,拿了一盏燕窝汤,正一勺子一勺子慢慢的啜着,听郭菀央利利落落将事情经过说明白,这才抬起眼睛,看着郭菀央,悠悠的问道:“既然是这样,你希望郭安他们,审问出一个怎样的结果来?”
将手中的小银勺放下,马夫人重复了一句:“不要用话来敷衍我。”
第96章
话中有些森森的意思,郭菀央打了一个冷战。
很简单的问题,却又是极复杂的问题。
或者说,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不讨好的问题。
郭菀央手心冷汗涔涔冒出,终于说话:“郭安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不过就是京城里的一个破落户儿,偶尔听说侯府和善的事儿,于是就异想天开制造了伪证,想要上侯府好好的敲诈一笔钱财,却不想被侯府看破,如此而已。”
马夫人微微眯着眼睛。郭菀央的心跳猛然再度加速。马夫人的神态让她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却是无法可想。
马夫人干咳了一声,眼睛两条细缝里透出两道锋利的光线,正落在郭菀央的脸上。她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我的孩子。你以为此事就如此容易作罢?即便你甘心,难道你安心?”
“甘心”“安心”两个词,就像是两枚刺儿,狠狠的扎在郭菀央的心上。
郭菀央说不出话。片刻之后才硬着头皮说道:“若查出不一样的事情来,只恐家宅不睦,并非好事。”
这句话却是让马夫人略略有些感动,说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却能为家里设想如此。然而,”话锋再度一转,说道,“你父亲向来没有小妾,之前也曾有两个通房丫鬟,前些日子又被逐了一个回去。你姨娘有了儿子,升姨娘已经势在必行。如此形式之下,你若是放了这一码,却是如何能让你姨娘安稳生活?”
郭菀央低眉敛目,说道:“求老太太相救。”
“糊涂!”马夫人猛然怒喝起来,说道,“求人不如求己。自己不想办法杜绝将来的祸害,却就是幻想着要我老婆子相助?却不说我老婆子年纪老迈,即便年纪不老,身子壮健,养荣堂与东跨院却也有距离。关起院门来,里面的事情,我怎么管的着?”
马夫人这样的暴怒态度,让郭菀央隐隐明白了什么。当下双膝跪地,说道:“老太太。孙女只是一个庶女,虽然蒙受老太太宠爱,在这等环境之中,也只能勉强能自保而已。何况母亲到底是嫡母,孙女纵然也不甘,也要看在父亲的份上。出了这等事情,孙女实在不知所措,只望老太太教导我。”
马夫人微微点头,说道:“你能顾全大局,不是在人前随便就揭穿黄三儿的真背景,已经是难得的沉着稳重了。你父亲暴怒之下,要将黄三儿送交官办,也是你及时出言提醒。别的且不说,就这一件,你就是我郭家的功臣。然而你也应该知道,一味的忍让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此事就此作罢,也容易让人生了得寸进尺之心,家中又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更何况经过了这样一出,你已经成了嫡母的眼中钉,你就如此放心?”
郭菀央只说道:“孙女已经是手足无措,望祖母教导!”
马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家里争斗,与战场争斗,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不过是情形更加复杂罢了。要战胜敌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使自己变得更强。”
郭菀央脑子倒是反应不过来。要战胜敌人,只有使自己变得更强。这理论她懂……可是在这场嫡母与庶女的争斗之中,她处于天然的劣势,又如何使自己变得更强?
马夫人看着郭菀央的模样,满意的一笑。说道:“男子要使自己变得更强,需要在官职上下功夫。只有手中有权,别人才不能轻视。身为女子,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却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路就是给自己选一个好丈夫,另一条路,却是让自己的丈夫变强!”
这番说辞,听着很有道理,郭菀央心中却不是滋味。不过自己现在也不是与这样一个世俗观念争斗的时候,当下只是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