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翻了手帕来垫了木凳,才搀扶风去坐。今日里着实走得有些远,扶风觉得脚有些虚。
扶风让秋桐和木棉也跟着坐了,几人说着闲话等圆圆二人。
四周无人,扶风也就半掀了眼前的幕篱,吹着风。秋桐对坐着扶风,突然嚯的站了起来,喝道:“谁在那里?”
木棉看着秋桐的方向,忙站起来挡住扶风侧面,半张了手护着扶风。
扶风也吓了一大跳,这荒山野岭的,护卫还在七八丈开外,如有歹人,一时也赶不上来。
木棉和秋桐如临大敌,对着旁边的人高的杜鹃花丛说,“出来!”
扶风站了起来,把幕篱盖住脸,才往那花丛里看。
一个男人的身影钻了出来,穿着白绸衣裳,料子上乘,应也是个富贵人家的,扶风再仔细一看,竟是宋墨。
木棉和秋桐看见是宋墨,越发把扶风护了个紧,那日里的隆德伯府的事秋桐是说给木棉听了的,木棉此时看着宋墨,眼睛里喷着火。
宋墨看着被丫头护得死紧的扶风,停下了脚步。自隆德伯府的事过去已经差不多两个月,宋墨看着消瘦了许多。宋墨站在七八步开外,揖了手,道:“顾姑娘,可否听在下说几句话。”
扶风想起那宋夫人做下的事,如若不是当时玄月及时,如今自己恐怕名声已毁,不是在哪个寺庙里青灯古佛,便是在那隆德伯府里某个角落堪当禁脔。心里恼怒,口气便有些冰冷,道:“世子,你我皆不是小孩子,且不说男女大防不能单独说话,世子钟灵毓秀,贵府上出的事体想必是清楚缘由的,你我并无话可说。”
宋墨脸色更是黯淡了几分,沉默了片刻,道:“在下并不是辩驳,只是想求姑娘原谅。”
扶风不想与这宋墨再多说话,这里婆子丫头人口繁杂,传出去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话。当即便道:“我已经原谅了,请世子速速离去吧。”
却说这宋墨,自从出了与父亲隆德伯的妾室苟且一事传了出来,颜面扫地,多日不曾露面,便是在这护国寺里散心,住了十来天。今日恰在这后山里赏杜鹃,看到了扶风等人,一时忍不住跟了一路,不料却被秋桐发现了动静,方才嚷了出来。
眼看着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就在眼前,心里藏着的话便有些掩不住,眼见扶风下了逐客令,到底舍不得离开,只一狠心,便道:“顾姑娘,我对你心悦已久...”
“宋公子!”扶风一声厉喝打断了宋墨的话。
宋墨不得已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扶风。
扶风冷声道:“请世子速速离开,不然我只好叫护卫了。”
宋墨深深的看了扶风一眼,上前走了一步,木棉和秋桐交替着站到扶风面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宋墨抿了抿唇,又看了扶风一眼,转身钻进了杜鹃花从中。
扶风松了一口气,见宋墨没有了影子,忙不迭的带着木棉和秋桐小跑了几步追上了圆圆几个,催着撵着回了侧殿。
直到进了西侧殿的门,秋桐和木棉才对视一眼,齐齐吁了口气。
今日里本身就是有大事,如若有宋墨这横插一杠子,真出了什么事,传出来可就不好听了。
扶风也心有余悸,好在这宋墨看着还算是个君子,也没有丧失理智,不然今日哪怕出现一个拉扯,早些前在侯府夫人面前经营的好印象就会消失殆尽。
安稳的带了周福沛和圆圆回来,顾母又和周夫人姜氏再说了会子话,彼此更是通了气。姜氏便道:“今日孩子们花儿也得看了,我们素斋也得用了趁时日还早,便回去吧。”
周夫人和顾母也都齐齐附和。
姜氏又看着扶风对顾母道:“你家扶风丫头是个好孩子,改日到我们府上玩,我也有个皮的,得让她和这妹妹学学规矩才是。”
扶风抿了嘴微微的笑。
顾母忙谦虚的道谬赞了。
一番言语之后,便也就出了门,上山时需要爬台阶以示虔诚,下山却是不用的,大殿侧边也都有直通马车的路,众人各自上了马车,道了辞,便挨序离开了。
扶风和顾母上了马车,齐齐松了口气,相视一笑,顾母面有打趣,扶风头一拱便拱进了顾母怀中。
顾母呵呵的笑,伸手抚了扶风的背,道:“可算顺顺利利的过去了。”
圆圆睁着一双大眼,见扶风躲在顾母怀里偷笑,忙也拱了过去。顾母一手抱了一个,哈哈大笑。
周夫人却是和姜氏上了一辆马车,此时才笑着问,“姐姐觉得怎么样?”
姜氏脸色也带了笑,道:“早些前还有点担心掌不住事,没想到还是个厉害的,你不知道,那老刘头报上来的话,说这丫头是个狠的,算计上也厉害,老刘头报的可是两百两,这孩子只给了二十两,还说不行就去报官。”
周夫人笑道:“也就姐姐爱整这些个虚的。”
姜氏道:“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却能看出很多事情,这顾家敢说了报官,说明家门清静,不怕揽事坏名声。这顾家姑娘若是一分不给,说明心思太过狠辣,可若是真给两百两,那又是个怕事手散的,我倒也看不上。”
周夫人捂了嘴笑:“姐姐这是要考状元公呢,一套一套的。”
姜氏嗔了周夫人一眼,道:“你还真别小看这么一个小事,之前我见了多少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名声显赫,贤惠灵巧的,可就偏偏遇到老刘头就显了出来,那怕事给了银钱的,回头我细细让人又查了,果然是个温吞立不起来的,如今侯府哪里还经得起折腾,那太软的当不得家,没得让箴儿受累。”
周夫人惊愕,“真有这样儿的?”
姜氏道:“可不就是,那李太傅家的嫡孙女,就是厉害的,当即一文钱不给不说,让护卫打了老刘头一通,足足花了几十两银子的医药费,如若不是留个护卫给他,怕是连命都没了。也怪我,没想到那李家如此黑心,白让老刘头遭了顿打。可你猜怎么着,我当日见到那李太傅的女儿时,却还装模作样的温顺慈善,还给菩萨捐了八百两的银子。气得我差点就想甩手离开。”
周夫人大惊,道:“就那去年刘尚书家迎娶的那个李太傅家的嫡孙女?”
姜氏道:“可不就是她。我当时还恐冤枉了她去,后来又特意问了老刘头,竟是这女孩子亲自下车交代的,一文钱不准给,给打出去,说是打死了有她负责。”
周夫人喃喃的道:“果然说人不可貌相呢,看着却是个面善的人,风评也都很不错的。”
姜氏道:“这事儿我就与你一说,如今也都出了阁,你可不许往外传。”
周夫人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姐姐这么小试一下,还真能试出点真假来。”
姜氏道:“别的不好说,这人呐,得相处久了方才知晓脾性,我也是没有办法,方才用了这个法子,只盼这顾家姑娘真是个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周夫人道:“姐姐可下定决心了?”
姜氏手里攥着的小叶紫檀佛珠转了又转,道:“我再想一想。”
☆、第126章 意定
回到永嘉候府的姜氏左思右想拿不定不注意,一来觉得这初初见了这一面,怕是脾性没有看透,二来又觉得这事儿实在是不能立刻就下了决定。
可转头又想,如今这府里没个正经侯夫人也不是个事儿,很多世家结交办的宴席喜丧事,自己偏着辈分,去了给人家添负担,不去又显得不尊重。着实急需给严箴娶了亲来撑起这偌大的侯府。
想想又觉得这顾家姑娘是不是过于精明了,这样的女孩子会不会太过于算计,显得小家子气。回过来一看,那顾姑娘大方得体,照看侄女耐心和气,顾夫人看着也是风光霁月的人,顾姑娘想必也不会差太多。
姜氏翻来覆去的想,越发觉得下不了决心。
脑子里偶尔又现出那顾家姑娘的倾城容貌,长得太招人是不是太打眼了,娶过门后会不会让人觉得侯府是看上了这孩子的颜色。但是严箴自己就长得英俊,如若找个样貌差些的,不免又委屈了自个儿的儿子。
姜氏折腾了半宿,才睡了过去。不料到了早上,就有门房送来帖子,福郡王妃来寻姜氏说话。
姜氏觉得头都大了,这福郡王妃在还是福亲王妃的时候就没有端了架子,只差点直接挑明说了。如今削了爵,越发不要脸面了,更是明示暗示来回倒腾。
姜氏想了想,让门房去回了郡王妃,就说姜氏不在府里。安排了人去回复后,姜氏便从侧门出了府,直奔周太傅府里来。
福郡王妃吃了个闭门羹,心里越发痛恨起姜氏来,上了马车就一直阴沉着脸,到了郡王府,就迎面碰上了福郡王。
福郡王皱着眉道,“不是去侯府了吗?怎的就回来了。”
福郡王妃黑着一张脸,道:“门都没得进,这老妖婆,我们文佳有什么不好,竟然推三阻四的。如若不是为了文佳,谁稀得去看她那张脸,假模假式的。”
福郡王一听,门也不出了,和郡王妃回了屋里,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甭管他脸面不脸面了,改明儿你直接上门去挑明了说。就是我们家的门第,那姜氏也不敢一口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