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百年，她其实一直都在和他斗。
他说他会永生永世爱她，会无怨无悔守着她，尽管他五百年如一日地守着她，跟着她，可她就是不相信他做得到。
她就一直等着，等着他放弃的那一天，她可以劈头盖脸地把他臭骂一顿，毫不留情地嘲笑他，让他明白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他所说的永生永世和无怨无悔，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做到。
可是，他现在真的走了，所有想要责骂的话，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她还有什么资格责骂他呢？
她不配再被人爱。
当日她在姐姐的婚礼上杀死那个女人，坏了姐姐的婚礼，姐妹俩的感情就已撕破，她也再没脸见姐姐，就连想要道歉，都觉得说不出口。
索性，从此不相往来。
她清晰地记得，她施法把那个女人杀死在那个男人怀里的时候，男人一眼便和她的眼睛对视上，眼神里是一片冰冷和轻蔑。
她迎着他的目光再次走到他面前，她说，“只有我才配做你的女人，其他的女人，来一个，我杀一个。”
反正她已经杀生，反正修为已经耗损了千年，反正他的不屑和默认就已经让她生无可恋，她还怕什么！
男人伸手便掐住她的下巴，恨恨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杀得完。”
男人甩手离开，她忍着下巴锥心的痛，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从此，她在他身边做的事情就是杀掉他带回来的每一个女人，然后代替她们陪他温存。
这是他跟她的游戏，那些女人的生命不过是他们游戏的筹码而已。
每一次温存，他都竭尽全力地要她，折磨她，恨不能把她揉碎在身下，她却幸福地享受着，抱着他，开心地流着眼泪，笑着。
这就是她的人生，她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他从来不对她笑，从来不送她鲜花，从来不送给她食物，他所做的就是不分场合不分时候地从身体到心里尽情地打击她，折磨她。
这些她都没有细想过，因为她知道，还有厄苏在，厄苏会帮她擦拭伤痕，会帮她穿好衣服，会送她鲜花，会带给她食物，会一脸心疼地唉声叹气。
就算姐姐音娘子不管她，自己心爱的男人不爱她，可还有厄苏在啊。
他说过永生永世都会守着她，会爱着她。
尽管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修为快要耗尽，她所剩的人生已经不多，可她一点都不觉得遗憾。
她爱过、恨过、被爱过，她要的轰轰烈烈，不就是如此吗？
第156章 错爱（6）
宫羽看着汐羽泪眼婆娑，一脸痛处，脸上不知不觉竟已爬满了泪痕。
她想要站起身看看朝暮牙，可此刻却动弹不得，只能转过头，远远地看着白玉石床上狼狈不堪的他。
“师父……”她小声地喊着，心却突然痛得难以遏制，师父就是当年的厄苏吗？
眼前一幅幅画面浮现，他第一次走到望潮的房门前，看到了还是小青鸟的她，便故意仗着师父的身份，把望潮和谷生说了一通，然后径自便把她带回了望月阁主殿。
他每一天都和她说话，可那时候她修为尚浅，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耐心地传授她星法口诀，传递内力给她助长她的修为，当她修为渐长到五百年时，她便已经能在他的帮助下变换成人形。
当她摇身一变成青衣女子的模样时，朝暮牙的眼神，是那样的惊诧、欣喜却又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伤痛。
他颤抖地伸出双手，却在她秀脸前停住，然后收回。
他泪光闪闪，仰起头半刻，然后恢复一脸平静，温柔地看着她，对她说，“以后，宫羽就是你的名字了。”
宫羽羞涩地低下头，满心欢喜，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宫羽，宫羽，多好听的名字。
她缓缓抬起头，忽闪着大眼睛望着朝暮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谢谢。”
朝暮牙有多疼爱她，宠溺她，她知道，望月阁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无论她犯错大小，无论她犯什么错，朝暮牙都会在第一时间不分青红皂白轻重缓急，轻易地原谅她。
他宠溺她，爱怜她，她以为他给的就是父爱。
她的心里只有把她带回望月阁的望潮，是他将她从倾覆的鸟巢里捡起，给她疗伤，照顾她。
她感激他。
论相貌，望潮青年才俊一表人才，论修为，他仅次于师父朝暮牙之下。
她仰慕他。
望潮身受重伤，她心急如焚甚至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她心疼他。
可朝暮牙却偏偏不准许她守在寒冰室陪着他。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呢？明明就知道她是那样在意望潮，那样放心不下，却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不听她的苦苦哀求。
直到了这一刻，宫羽才恍然大悟，心中瞬间了然。
她有着一张和汐羽一样的脸，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师父赐予的和汐羽相近的名字。
师父朝暮牙一定是把她当成汐羽了。
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活在过去的影子，一道抹不去的回忆，一个替代品而已。
他所有的疼爱和宠溺原来都不属于她，她只是恰好长了一张让他念念不忘的脸而已。
她看着他气息奄奄，却好想冲过去，问他一句，“师父，我算什么呢？”
“你就一点不好奇你为什么可以看到这些？”偏门处的白光里，那女人优柔的声音再一次森森然响起。
“我为什么可以看到这些？”宫羽挂着两行眼泪转过头，恨恨地迎着那道白光。却忽地被一抹鲜红，蒙住了双眼。
第157章 错爱（7）
血，汐羽的血。
她衣衫不整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腹部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
男人手中的剑上，还有一两汩鲜血流过，爬出曲曲折折丑陋的痕迹。
男人冷冷地看着地上早已没有生气的女子，眼底缓缓流动着一种深沉的痛处。
半刻前，那双动人的大眼睛还在忽闪着，满含深情地盯着他，她说，“我爱你，我也爱他。我的身体爱着你，可我的心爱着他。”
男人眼中的愤怒瞬间就被点燃，他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再一次狠厉地占有了她。
他恨恨地问道，“你不是说你只爱我吗？你不是说没有我你不能活吗？”
她被他蹂躏着，双目含泪，“可是没有他，我也不能活了。”
男人脑子突然一炸，起身就扔过一把长剑，“左右你都不能活了！那你赶紧去死吧！”
汐羽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可早就被撕破的衣衫掉了一地，怎么都拼不回来。
她静静地看着地上那把长剑，那长剑似乎正张着血盆大口嘲笑她，她含着泪，捡起长剑，最后一次看向男人，“你早就盼着我死是不是？你是真的要我死吗？我死了你真的就好过吗？”
“对！你死，只有你死我才会好过！”男人愤怒地咆哮着。
话音刚落下，汐羽便一脸决绝扬起了手里的长剑，直直地插进自己的腹部，然后一点点抽出，把剑递到男人的手中。
她脸色苍白，捂着腹部的伤口，虚弱道，“我的命给你，你的剑也给你，我这一生的情，你也还给我吧。”
男人一手拿着长剑，微微颤抖着，一手最后一次死死捏住她尚有余温的下巴，恨不得把指甲嵌入她的皮肤里。
汐羽的生命就这样一点点在他的手里消失，最后瘫倒在血泊之中。
男人的手，空虚地保持着捏住她下巴的姿势，另一手的长剑却一点点提起。
他满心痛处地看着地上早已了无生气的汐羽，喃喃自语道，“我要你的命又有什么用？感情要怎么归还？如果你的情要收回，那我付出的情，又该找谁来还呢？”
手中的长剑缓缓地，缓缓地，往腹部钻进去。下一秒，狠命地一抽出，把剑远远的甩到一边，任凭腹部的鲜血直冒。
他跌跌撞撞走到她的身边，紧挨着她躺下，一手拉起她冰凉的手，紧紧攥在手中，眼角流出了一行清泪，一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
他苦笑道，“我说除非我死，否则想都别想我会爱上你。想不到，这一天还真来了。”
天一点点阴沉下去，被鲜血浸染成一片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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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羽看得早已是目瞪口呆。
“精彩吗？”那女声充满诱惑地问道。
宫羽摇摇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喃喃道，“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你安排的幻象对不对？”
她虽然不清楚那女声到底从何而来，但却坚定地相信她一定不怀好意。
“哈哈哈”那女声突然狂肆地大笑起来，“你当真觉得我有那份闲情逸致吗？”
第158章 遗祸（1）
笑着笑着，那女声却忽然觉得有些落寞，周遭的白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是啊，她哪里有闲情逸致去安排幻象，如果真可以安排，她倒宁愿给自己虚构出一段前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