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主宴席上的最后一道点心,我想要上次我让你帮忙做的野菜窝头。”王豹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忽然说。
苏妙微怔,紧接着明白过来,粲然一笑,满口答应:“没问题!”
“到时候我会拿几坛子好酒敬小大姐,小大姐费心了。”王豹笑说。
“王大哥一进巡检房说话都变得斯文了,又不是外人,干吗说这些肉麻的客套,我必会尽心尽力。”苏妙摆摆手笑道,顿了顿,望着张虎和赵龙,笑眯眯地调侃说,“王大哥就要成亲了,成家立业,一下子就完成两件人生大事,接下来该轮到张大哥和赵大哥了。被编入衙门,这下子媒婆要踏破门槛了,你们两个也别挑剔,赶快挑个好媳妇到时候都在我这儿办婚宴吧!”
“说、说的也是。”赵龙磕磕巴巴地笑说,望着苏妙,带着一丝腼腆和激动,磕磕巴巴地道,“我、我现在也算有差事了,正想找、找个好媳妇,要、要不小大姐,把你妹、妹子给我做、做媳妇得了!”
满场愕然。
苏妙的妹子……
姐弟三人集体望向立在最后的苏婵,一直心不在焉的苏婵见他们望过来,吓一跳,猛然醒过味来,指着自己的鼻尖看着赵龙问:
“你说我?”
赵龙用力点头,心怀激动,一只独眼开始红,瓮声瓮气地道:
“婵、婵姐儿,你愿、愿意……”
他话还没说完,苏婵眼底寒芒一闪,随手抓起立在墙根的凳子,举起来就冲赵龙脑袋上拍去!
赵龙唬了一跳,没想到她也不说话直接就打了上来,妈呀一声大叫,绕着苏菜馆转圈逃跑。苏婵哪里肯放过他这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举着板凳在后边面无表情地追,一直将赵龙追得慌不择路跑出苏菜馆,迅消失在雨帘里,苏婵举着板凳跟着冲了出去,一直追出老远,到最后两人竟都不见了踪影。
看样子,赵龙是被拒绝了。
苏妙讪讪一笑。
王豹和张虎虽然也觉得赵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实在不靠谱,事情展成这样,却也不得不为自己兄弟深深地掬一把同情泪,竟然看上了一个从里到外都比母夜叉还要母夜叉的妞儿!
由于要照顾苏老太,胡氏暂且搬到苏老太的房间,空出来一间房留给胡大舅歇息。
提前打烊回家,雨已经比先前小了,进门刚喝上一碗姜汤,胡氏拉着苏妙的手轻声问:
“纯娘是怎么回事?下午时回来,眼睛肿得跟桃似的,饭也不吃,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头抹眼泪,问她她也不说,像受了委屈似的,你们几个欺负她了?”
苏妙瞥了回味一眼,回味见她望过来,抱着小狐狸悄无声息地溜了。
苏娴一声哼笑:“谁稀罕欺负她,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是她自己不要脸面上赶子去碰钉子,这会儿哭给谁看!”
胡氏一愣:“什么上赶子碰钉子,她干啥了?”
苏娴才要再刺两句,苏妙先开口笑道:
“好了大姐,娘也别问了,不过就是女孩子头脑热时做的蠢事,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过去瞧瞧。”说着放下汤碗,转身向房间去了。
胡氏狐疑万分,见她走了,回头望向苏娴苏婵:
“到底怎么回事?”
苏娴苏婵集体手一摊:“谁知道!”
苏烟见状也放下碗,积极跟随,摊了摊双手。
苏妙回到房间,见纯娘正面朝里卧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走到桌前背靠桌沿,平声道:
“睡了吗?没睡就起来。年纪轻轻还没到睡觉时间就躺在床上,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不像话。”
她难得用上有些严厉的口吻,纯娘呆了一呆,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垂着头,掩饰一双红肿的眼。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苏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
纯娘微怔,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话说就去洗把脸,厨房给你留饭了,吃了饭想想明天的唱曲,你要是闲着没事,去堂屋绕圈溜溜食也行。”苏妙说着,才要往外走。
“……妙姐姐,”纯娘却低着脑袋,轻声开口,“你、喜欢回大哥吗?”
苏妙微怔,顿住脚步,看了她一眼:“人都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事,即使是姐妹,我也不愿意听这种无聊的问题。我的回答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还是说你想拿我当做你做决定的借口?你应该有比问这种蠢问题更重要的事吧?你是你,我是我,就算是姐妹,你的私事与我的私事也不要混为一谈,我可没有温柔到看见你在这里傻乎乎的萎靡不振还能忍耐宽容你,赶紧去洗脸吃饭干活,受点挫折就任性起来的蠢丫头!”
纯娘浑身一震,虽然她骂她蠢丫头,可她却讨厌不起来,想哭又不敢再哭,过了片刻,她鼻音极重地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堂屋门口放着伞和木屐,她微怔,穿上木屐撑伞冲入雨帘,一面大步往厨房走一面咬着手背哽咽道:
“我根本就赢不了她嘛!”又噼里啪啦地落下泪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喜宴,醉酒
苏菜馆在细微的变化中迎来了初冬。
纯娘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去和回味搭话,自那个大雨天起,之后的她一直离回味远远的,哪怕是走个顶头碰,她都不再跟他说话,当然这一点回味并不在意,没什么事却来和他搭话才会让他觉得困扰。
苏妙发现回味自从那个大雨天也变得很奇怪,当然不是对纯娘,而是对她。整整一个月,每次她回头都会发现他正盯着她看,一边看一边纠结,似很为难,又有点不可置信,那样一张平静无澜的扑克牌脸竟然能被她看出这么丰富的表情,苏妙很佩服自己。每当回味发现她望过来时,又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仿佛刚才盯着她看的不是他。
初八是王豹大喜的日子,苏妙午时就歇业准备下午的婚宴。
新娘子是二婚,岳梁国虽然对二婚采取较开放的态度,但二婚的婚礼注定不会太隆重,哪怕王豹这一次是头婚。
由于刘家房子狭窄,观礼的人只有少数,未时开始,巡检房和捕快房第一批没值班的人陆续前来,由于巡检代为招呼着,先吃喜宴,新人要拜过堂后才能过来,大概要到黄昏,陪着吃喝一会儿之后,巡检和捕快房还要换班,第二批人会赶来吃喜宴,如此反复,今天这一场喜宴大概要持续到夜里。
一桌十道菜,取“十全十美”之意,里里外外将近二十桌,还是分三拨,苏菜馆全员齐上阵,只留苏婵和纯娘上菜,其他人全部进厨房帮忙。为了这场喜宴,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焦头烂额,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菜全部上齐了,茶点也都上了蒸笼,大堂里早已喝得昏天黑地,划拳唱曲,嬉笑打闹,好不热闹。因为是二婚,新娘子又本身是个爽利泼辣之人,拜过堂之后也不像初婚的小媳妇那样腼腆羞涩,大概因为不放心王豹,索性带着孩子跟王豹一齐过来招呼客人,于是在醉汉越来越多的时候,闹洞房的热闹戏码也在外场提前上演,笑闹起哄声连紧闭着的厨房都听见了。
厨房内的忙碌渐渐平息,苏娴等打下手的人因为已经用不到他们,又被王刘氏盛情邀请,陆续坐到外场跟着巡检房和捕快房的人吃喝玩乐去了。收尾时胡大舅因为站得过久腰腿疼痛,苏妙让他出去歇息,结果他却抱着酒坛喝个没完,屡劝不止也只得随他。
安静下来的后厨里只剩下苏妙和回味两个人,苏妙因为对用餐高峰期很习惯,也不觉得疲惫,立在灶台前正打算沏一杯麦茶来喝。
回味懒洋洋地坐在板凳上,手肘支在料理台上,单手托腮,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苏妙又一次感觉到他的目光,已经连续一个月了,每一次都是这么瘆人,尤其现在是在安静密闭的房间里,这样突兀的目光给人的感受越发强烈,恍若芒刺在背,让她浑身都不舒服。眉尖微蹙,她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更觉得无法再忍耐下去,她忍了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了,终于耐不住回头,用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看着他,不悦地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成天这样盯着我?我是欠你钱了,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说出来不就好了,你这样看着我,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味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墨眸诧然微瞠,紧接着面露尴尬,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淡声道:
“我没事,你多心了。”
苏妙凑到他跟前,双手重重拍在料理桌上,弯下腰身直直地盯着他的眼,追问:
“你有事想对我说吧,你想说什么?”
“没有。”她凑过来了,回味心里忽然有点焦躁,把头扭得更远,生硬地回答。
“你连续盯了我一个月,说没事我才不信,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不中听的话总比一直被可怕地盯着好,苏妙凑得更近,紧盯着他的侧脸,用诱导的语气认真保证说。
回味因为失去了味觉,嗅觉在刻意强化下变得异常敏感,独属于面前女子的、不是熏香不是脂粉、自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缭绕而来,轻缓却存在感极强地渗透进他的感官里,让他浑身一震,刹那间心跳加快了速度,那响亮的回音仿佛是在耳畔强而有力地跃动,恍若擂鼓。陌生的、让人莫名感觉到澎湃的心跳令回味有些不知所措,既尴尬又很怕会被听出来,扭着头,略显焦虑地从齿缝间低声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