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出去了。
胡氏住了口,见苏妙已经用被子蒙住头,顿了顿,说:“我先去给你煮姜汤。”
苏妙在被子底下嗯了一声,胡氏不再理睬苏老太,起身离开。苏老太立在屋子里,见苏妙用被子蒙头睡着没人理睬她,越发气愤,拐杖敲着地面气冲冲地出去了。
隐约有炖肉的香气飘来,和往常的味道没有区别,苏妙内心稍安,喝了一碗滚热的姜汤又被胡氏压了一床被后迷迷糊糊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火爆的争吵再一次从院子里传来,这次的对象是胡氏和苏娴。
“让你带着弟妹去出一天摊你不情不愿,除了混吃等死你还能干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夜不归宿,回来也喝得醉醺醺,让街坊邻居说闲话,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这么不知耻地胡闹!你妹子现在因为操持家里累病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不说帮她分担分担还说风凉话,你还要脸不要!你妹妹今年多大你多大,到底你是长姐还是她是长姐!”
“她苏妙人犯贱自己乐意养这个养那个管我什么事,这会子用着我了过来拉扯我,呸!既然她那么想当个好姐姐,就让她当去,是啊,苏家现在不就是缺钱吗,缺钱就卖女儿好了,把苏妙也卖到男人家去钱不就来了,又何必像现在这样起早贪黑还累病,笑死人!”
“你这也是当姐姐说的话!”
“怎么?我能卖她就不能卖?风水轮流转,就是排也排到她了!”苏娴瞪着一双丹凤三角眼,声调扭曲地冷笑。
“你这个死丫头!”胡氏被气得太阳穴怦怦乱跳,随手拿起立在墙根的扫帚向苏娴身上拍去。
苏烟吓得一声低呼,苏娴险险地躲过母亲拍来的扫帚,同样怒从肝起,在胡氏举起扫帚又一次拍过来时一把抓住扫帚柄,怒声道:
“你们搞清楚,这房子是拿我换来的我自然有一份,我从来没花过这家里一文钱,你们把苏妙当成救苦救难的菩萨可别拉上我,想联起来一家子欺负我别打错了主意,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天杀的奴才!”胡氏气得浑身乱颤,用力要将扫帚从苏娴手里抽出来继续揍,苏娴的力气却更胜一筹,眼看着胡氏的脸越来越青,一直旁观的苏婵忽然上前一步,单手将扫帚从苏娴手里抽出来。
“苏娴,你有完没完!”苏婵毫不掩饰眼眸中的厌恶,冷冷地说。
这一抹厌恶激怒了苏娴,苏娴怒不可遏,一巴掌扇过来:
“小贱蹄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婵反应快,面无表情地扣住她的手腕,到底练过拳脚,苏娴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有挣开:
“贱人!”
“大姐,别太过分了,叫自己妹妹‘贱人’这种事很值得你大声炫耀吗?”苏妙顶着一颗从内部开始抽痛的脑袋,裹着棉袄恹恹地立在门边,双手抱胸,望向苏婵,淡声道,“婵儿,放手。”
苏婵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阵,重重甩开苏娴的手,退到一旁。
苏娴越发愤怒,揉着手腕冲着苏妙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嗬,全家人忙忙叨叨我还以为你快要死了,原来还能爬起来啊!”
苏妙平静地看着她,淡声回了句:“我死了活着好像对大姐没什么影响,大姐你理清楚自己的事就行了,我的事不劳你费心。”顿了顿,沙哑着嗓音说道,“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大姐请自便,娘也不要再说大姐了,她已经过了需要被父母管教的年纪,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她没向我要过钱也不欠我的,不愿意帮忙不必强迫。烟儿,婵儿,东西准备得怎么样,我瞧瞧。”说罢已经向厨房走去。
苏烟和苏婵连忙跟上,胡氏狠瞪了苏娴一眼,勉强咽下愤怒,请大夫去了。
苏娴的怒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到令她恼火,之后的无人理睬更是让她愤懑不已,无心再睡回笼觉,简单梳洗一番带着气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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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母女
关于苏娴,她近来夜不归宿的次数逐渐减少,但与往常一样每次回来都喝得醉醺醺的,一次两次可以被当成是偶尔为之的借酒消愁,总是如此就不正常了,一个女人每次喝酒的地点都是各大酒楼,每次都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且每一次大醉归来第二天开始总能挥霍一阵,苏妙禁不住猜测她该不会是干上了陪酒的勾当,若说再进一步以苏娴的心气应该不会去做,但堕落成前者却是有可能的,关于这一点苏妙几次想问,却因为长幼关系和苏娴对她的敌意很难开口。
“二姐,你回屋歇着去吧,我已经差不多弄好了,都是按你平常的做法,没问题的!”苏烟拍着胸脯对因为鼻塞呼吸困难的苏妙保证。
苏妙在厨房里粗略看了一圈,还是不太放心地皱皱眉:
“就你们两个人行吗,要不干脆休息一天?”
“休息一天要少赚多少钱,再说今天冷,阿大哥他们肯定也想喝一碗热热的鱼汤,有我、三姐和得福在没问题的!”
得福是钱小哥介绍来帮忙的亲戚,和苏烟同岁,生得矮小却有一张巧嘴,很会招呼客人。得福父亲早逝母亲带着他改嫁,虽然家里人没有嫌弃他,但随着弟妹增多继父家先前也有子女,心坎过不去的得福以为自己成了负担,总想从家里出来另谋生路,苏妙觉得他很适合当伙计就把他留下了。
“病着还瞎操心,你回屋躺着去吧,又不是没了你我们就不能活了!”苏婵手抱胸不耐烦地说。
苏妙愣了愣,接着落寞地笑起来:“婵儿,病着时的二姐内心很脆弱,听你这么说真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呢。”
苏婵微怔,继而脸涨红,眼神闪烁,恼羞成怒地别过头,从牙缝里重重地道: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烦死了,只是一天我自己就能做,与其瞎操心你还不如去养病!”
“三姐,还有我呢!”苏烟见自己直接被忽略了,不满地强调。
苏婵不理睬他,既懊悔自己的失言又责怪苏妙的小题大做,正兀自恼火。
苏妙看着他二人,弯起眉眼,莞尔一笑:
“那今天就拜托婵儿和烟儿了,婵儿好好照顾弟弟,即使提早收摊也无所谓,一定要注意安全。”
“包在我身上!”苏烟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膛。
“啰嗦!”苏婵没好气地说,捧起炖肉的大锅转身出去装车,苏烟也来帮忙,抱起洗好的菜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因为他二人不让苏妙帮忙,苏妙只好站在一旁看他们将东西都搬上推车,一直目送他们出了家门向长乐街去,高声叮嘱一句:
“你们两个要小心坏人,烟儿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婵儿不许打架!”
“知道了!”苏烟乖巧地应了声。
“你快进去躺着吧!”苏婵却不答,没好气地说了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妙笑了笑,望着姐弟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各家各户都是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女人们提着水桶三五成群地去井边打水,看见苏妙都别过头去不理睬,这多半是因为邻居认为苏娴在做不正经的勾当苏家不是好人家之类的,苏妙倒也不在意,摸摸外热内冷的脑袋,回屋喝了一大碗姜水,恹恹地蜷进被窝里。
因为体温又上升,昏睡着的苏妙并不知道郎中来诊了脉还开了药,直到过了午后热度降下来朦胧中只觉得微凉带着湿润的布巾敷在额头上,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满是雀斑的脸。
胡氏见她醒来,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虽然仍绷着一张密布了细纹的脸,却用粗糙的大手在苏妙的颈窝里摸了摸,而后暗自松了口气,用粗哑的嗓音道:
“饿不?炉子上煨着鱼汤面,肚子里有食病才好得快!”
苏妙其实没胃口,不过因为她前世很少生病,即使生病了,由于父母在她婴儿时期意外身亡,十岁时祖父病逝,作为祖父友人的老爷爷虽然对她很好她却始终不敢太麻烦人家,生病了被这样关怀还是头一回,不由得紧张起来,被胡氏盯着下意识点点头。
胡氏搬了炕桌放在床上,苏妙裹着棉袄坐起来,胡氏从被窝里拿出汤婆子重新换了热水塞进她怀里,这才去厨房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面,回来放在炕桌上,自己坐在床沿,说:
“连汤带面都吃了,大口吃,多发汗才好得快!”
苏妙点点头,拿起筷子趁热大口吃起来。胡氏煮的面并不算好吃,虽然娘家和夫家都是开餐馆的,她本人却不擅厨,就像那种/马马虎虎的主妇,只是会煮却手艺不精,何况以前苏家的一日三餐通常都是由苏东负责的。然而尽管如此,尽管这碗鱼汤面里充斥着令人不舒服的鱼腥味,尽管面条的粗细亦很不均匀,尽管还有姜片没切好连在一起,但这是胡氏用心煮出来的,不知为何她能吃出来。
“不好吃?”胡氏忽然问。
苏妙一愣,抬头对上她的眼,顿了顿,摇头微笑:“好吃。”
胡氏似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没想让苏妙看出来她其实松了一口气。大概是觉得女儿的厨艺比自己好,虽然想要装作不在意,却还是挂心女儿吃过之后对她手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