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越说越乱,以至于即是昏君、又是庸父的李仁全然听不进去自己大儿子的一番解释。
反而,越想越觉得,对方莫不是盯着自己屁股下的位置。
这样一想,李仁眼中全然一年冰冷寂然,毫无一丝温度,往日的父子之情早就忘道了九霄云外,对着身侧的王寺冷声道。
“太子失德,责令拘于莅朗宫闭门思过,来人,带下去。”
一边的王寺那阴冷的声音又缓缓而出。
“是,陛下。”
紧接着拍了拍掌心,瞬间呼啦啦跑来一群侍卫,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全都拿着一把把散发着寒意的长剑,为首的那人更是对着太子躬身道。
“太子殿下,请。”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总是血脉,亦不留情。
太子李英见状,面上闪过一丝彻彻底底的绝望,仰头看着高位上那人,眼角不住的留下一滴泪痕。
愤怒、孤寂、恨意,早就溢满了他的身心,自母后自缢,他与那人之间的父子亲情早就化为一摊虚无,怎可能再次奢望对方那浅薄的骨肉亲情。
呵,天家多无情。
总是太子又如何,此时还不如犹如一方草芥,在这偌大的齐天殿内都有人对他下药,他又怎敢在对那人抱有一丝奢望。
罢罢罢,即今日起,骨肉亲情,荡然无存。
太子大笑两声之后,随后便大步朝前,临别时深深的望了那人一眼,眼眸含泪,可面上却是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更是激怒了那人,他喃喃的道了一声。
“天子,是天,子不可逆。”这话听在那人耳朵里,只觉得这逆子临了临了还要挑衅于他。
所以,当太子一身孤愤绝望离去之后,那高位之人瞪圆四目,大怒道。
“逆子,逆子……”
说罢,便不停的咳嗽。
一旁伺候的王寺顿时接过身边太监递过来的茶水,对着李仁细声道。
“陛下,息怒,莫气坏了身子。”
李仁接过茶水,一口饮下,随后一把摔下,那宫中御用的上好青瓷茶杯刹那间变得支离破碎。那伴随着茶杯落下的尖锐声音,更是刺激的李仁心中无数怒火焚烧,紧接着顿时怒骂道。
“王寺,拟旨,太子无德,不忠不孝不义,德才尽失,不堪大位,朕欲废除……”他话还未闭,只见地下太傅那一干人等顿时瞪大了眼眸。
全都震惊惶恐的跪倒再地,面上尽是一片骇然,匍匐在地上。
“陛下,万万不可,太子乃是储君,若是贸然废除,只怕整个天下都要动荡不安,还望陛下三思啊。”
一旁的杨国升看着一幕,又看了看那高位之人,面露一丝嘲弄。随后对着刚才站起来的赵啸博微微点头,赵啸博顿时意会,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异光。
随后状似大义凛然跪倒再地,大声说道。
“启禀陛下,臣也以为天子殿下虽然刚才略有失态,可并不大的过错,废太子之事非同小可。再者太子乃是民间民心所向,若是草草废立,只怕百姓不服啊,还望陛下明鉴。”
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啊。
可就这一番简简单单看似普通保太子话,却引发了群臣纷纷替太子求情,齐刷刷跪倒在地。
那么,这天下到底是他的天下,还是太子的?
他不过是将太子幽闭起来,可满朝文武却齐齐为其求情,结党私营,更是彻底点燃了帝王心中的猜忌和怒火,以及他刻在骨子里的无情。
只见他猛地站了起来,面上肌肉抖动,眼里尽是杀意,指着地下的大臣道。
“王寺,拟旨,废太子诏书,谁敢阻止朕,统统下狱。”
而后,一句凉凉却阴森的声音流转于齐天殿内。
“是,奴、才、遵、命。”
第101章 一代女帝(23)
北风呼啸,凛冽刺骨, 如今初初入冬, 将士们已然冻得不行了, 但还在撑着。
而时隔生擒陈贤之日,也已经半月了。
这半月张毅派人, 久攻不下陵先城, 万分烦躁。
本来以为陈贤大军缺了陈贤, 自然会快速拿下。可哪只陈贤背后居然还有着一个异常敏锐的谋士坐镇,导致陈贤被俘, 他却硬撑着, 硬生生扛下了张毅的锐利攻势。
再加上陵先城易守难攻, 以至于这半月他不但未曾将其恭喜啊, 反而自折精兵万余人, 正是头疼之际。
只是他却不知,就在这时,还有一个更大的噩耗在等着他。
陵先城外五百米之外,征西大军军事驻扎营内。
正在同诸多将领商讨下一次攻城的方法,可帐篷外却突然传来一声通报声。
“报, 禀元帅, 朝中来人了。”
张毅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想必是朝廷的嘉奖和物资下来了,遂抬了抬眉,面露喜色道。
“快请,快请。”
一旁的雷鸣丁博几人也纷纷喜笑颜开, 作为军中将领的他们对于朝廷历来的规矩,也分外清楚,自然也期待着朝廷的嘉奖。
只是还留在一旁的赵惜芸却皱了皱眉,她不清楚那些人笑什么,但也并没有打断一群人面上的喜色。
这不,过一会儿,就听到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看到一人掀开了帐帘,大步闯了进来。
对方一进来,连一句都没有说,便低下头,一撩衣袍,重重的跪下。对方跪下之后,只见他弯起的背脊微微颤抖。而从他这一番动作开始,全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无望的悲悯,让帐篷里的所有人不解。
张毅见此一幕,不禁上前两步,仔细的端详了几眼这人,顿时认出此人的面容,连忙惊讶道。
“单儿?”
那人听到张毅这话,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一滴滴泪落于地面上,发出声声悲鸣之音,凄声道。
“父亲……”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让当朝的太傅之子、元帅的女婿、太子自小的侍读玩伴变成这样子?而更让人差异的是,这样一个大男人居然一见面便泣不成声,这一幕不禁让众人大骇。
张毅看着这一幕,心中依然慌乱了,可他依旧压抑着自己的慌乱,不禁蹲下身子,连忙扶起他。
“快起来,有事起来说,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你和心儿之间出了什么事了?”
张梓心是张毅的独女,自小虽是娇养长大,却温柔典雅,长大后更是许配给了极为优秀的太傅之子,沈单。
而沈单听了岳父的话,又想起了京中的那场动荡,更是大为心痛。没有了岳父的坐镇,太子背后半点倚仗也无,总是他父也无法保住太子。
乃至于太子被人陷害,朝上食言,被陛下废黜东宫之为,圈禁宫中。
而太子听闻此事后,更是不堪受辱,竟一杯毒酒,只为以死明志,太子妃更是被妖妃以祸乱宫闱之罪处死。
而国之储君,下葬的方式竟然都是草草了事,一张草席一卷扔入护城河,若不是父亲偷偷命人将其找出来,悄悄入殓,只怕泉下有知都要死不瞑目。
至于年仅半岁的幼儿皇长孙,更是被贬为庶民,由宗族照顾。
一想起这些惨事,沈单更是忍不住眼泪哗哗的留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而如今,又怎不是伤心时
“父亲,不,不是心儿,而是太…太子出事了,他…他……”沈单一想起太子,更是哽咽的半点也说不下去。
那么一个为国为民的太子,却被一□□佞所害,身后事更是堪比乞丐。
他这副样子却令张毅的心被重重纠起,他眼神死死的盯着沈单,一把抓住沈单的衣领,竟活生生的将他从地上抓起来,颤着声道。
“单儿,太子到底如何了?你说啊!”若非出了大事,沈单绝不会如此这般泪泣。
沈单面色发白,紧接着声音颤栗,眼角边的泪意如波涛汹涌般落下来,砸在张毅的手背上。
“太子…薨,太子妃…殁…”沈单红着眼一字一字泣声说出来,那几个简单的字组合在一起,仿佛字字泣着鲜血,沈单说的时候更是心如刀绞,面上哀痛一片。
而正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如惊天巨雷般“轰隆”一声,狠狠再砸在场所有人的心上,令他们头晕目眩之余,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完全不敢相信。
而张毅听后,半天没缓过神了。愣愣了几秒后,刚想是那个前一步,却身形更是不稳,差点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他睁大了眼睛,眸中尽是一片死寂,仿佛不相信一般,喃喃道。
“谁薨了,谁殁了?”
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可能薨,不仅德才兼备,还爱民如子,并且深受百姓爱戴。就连大历被佞幸掌控,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他亦未改本心,善修德政,力图还大历一个清明盛世。
其人既有先帝文才武略之能,又有□□豪情魄力之风,乃是下一任天下人都认定了的君主,谁能杀他,谁敢杀他?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谁敢动他。
张毅如是的想到。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丁博骇声道。
“太子怎么会薨呢?更不可能寻死,是不是谁杀了他,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