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自立,莫宛如她不自立,无怪乎看不见希望、前途渺茫。当然,这绝非她的过错,因为这个时代教导女人从来就是不需要自立的,女人只需在婚前听父亲的、婚后听丈夫的、丈夫死了听儿子的就行。至于落到孤身一人的境地肿么办?对不起,男人双手一摊:你命不好,怪老天爷去吧。
这不,陈艾劝她别太悲观,莫宛如哭诉:“我命不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若拙一阵烦躁。三婶没有错、莫宛如没有错、林海屿把她带回来更没有错!错的是这个狗屎社会!特么的把女人当宠物驯养的该死的封建社会!
神兽的!怎么就不让她穿去汉代,她一定要把班昭痛扁一百遍啊一百遍!叫你丫写《女诫》!叫你丫手贱!你还是不是女人!(班昭表示很委屈:我写的是讽刺反喻,黑色幽默,给班家孩子自娱自乐来着。尼玛谁知道后世女人傻缺到这个地步,居然一听就是犯傻的话也能当成圣典?)
或者更干脆点,穿到亚马逊女战士时代去,建立母系社会,把男人踩在脚底啊踩在脚底!
正当她囧囧有神的意淫着,林老太太身边的妈妈来传话:“六姑娘,老太太请莫姑娘去荣瑞堂说话。”
三人齐齐讶异。莫宛如收住哭声,慌忙找粉黛,欲掩住红肿眼眶。无奈情况太严重,怎么遮都遮不住,只得将就着去了。
陈艾有些担心,林若拙笑道:“是祖母又不是三婶,没事的。陈妹妹,咱么也别老闷在屋里,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去见的人是韩雁。回来之后,各房姐妹都收到了江南带来的礼物,即便是已出嫁的三个也有份。黄恬的一份托林若敏转交,韩雁的那份正好亲自去送。
韩雁正在家中刺绣。她如今名声大振,单子多的忙不过来。哥哥韩玉去年考了秀才。今年全家都在忙他的婚事。韩夫人急的头发都白了几根,却不是为儿子,而是为女儿。韩雁今年十八,已经是危险的大龄‘女青年’。却老神在在的不肯出嫁,说什么忙刺绣还忙不过来,没时间照顾男人管家。情愿自梳,做一辈子未婚刺绣大家。
这叫什么事儿!韩夫人现在是极度后悔让女儿搞仿真绣,人都搞傻了。女人家再能干,刺绣作品再能派流芳百世,也不能不成亲生子啊?那还能叫女人吗?那样人生还完整吗?
韩雁的性子却是有点拧:“娘你也不看看来说亲的都是什么人家。看我的眼神那不是看儿媳,是看金山银山呢!这样的人家,不要也罢!”
韩夫人气的想哭:“若不是那些人家实在不成样子,你当我会留你在家这么久!”
韩雁的婚事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大难。父亲虽有学问,然与仕途无缘。哥哥天赋优秀前途光明,然而太年轻,现阶段无法提升她的家世。偏她又有个仿真绣流派开创者的名声在外,小户人家眼光势利,书香人家不允许儿媳抛头露面,商户人家家风混乱。真是难上加难。
见林若拙来了,韩夫人欣喜的迎上来:“好姑娘,帮我劝劝你姐姐。再耽搁下去是真不成了。”
林若拙给她们引见了陈艾,三人去韩雁房中说话。还没开口,韩雁就抢先道:“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劝我嫁人的,话就不必说了啊!”
陈艾很不理解:“韩姐姐,你为什么不想嫁人?女子大了不都是要嫁人的么?”
韩雁笑道:“我不是反对嫁人,而是觉得,既然没有好的,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一辈子不嫁来的清静。”
“可你将来怎么办呢?”陈艾联想到莫宛如,觉得好似两个极端。
韩雁颇为自傲的一笑:“我有一技之长,能自己养活自己。将来便是哥哥娶了嫂子也不妨事。自己开个小绣坊,带三两个徒弟就是。我的绣活是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那些地痞无赖也不敢来侵占。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陈艾惊讶于她的自信,再想想莫宛如的遭遇,不由感叹:“原来莫姑姑吃亏在没有一技之长上。”
林若拙脸皮抽了抽,这位也是个奇葩。换了林家任何一个女孩儿都不会产生这种联想。
“莫姑姑是谁?”韩雁好奇的问。
陈艾就将莫宛如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莫姑姑人可好了,针线活也不错,给我做的衣服鞋子比最好的成衣铺子里卖的还好。可惜就是命苦了些。”
林若拙抚额。姑娘,你家老爹该是有多不靠谱,才让你一个官家千金穿成衣铺子里的衣服。陈顼大人,我真是服了你!
韩雁认真的听完,同情的道:“这位姑姑的确命途坎坷。既然她是书院夫子的女儿,想必也知晓书画。明日你带她来见见,我正好缺一个帮手。绣坊的绣娘不识字、不通文墨。绣些衣裙香包还行,若要绣屏风插画,总缺了一丝意境。”
陈艾一听,大喜:“对对!莫姑姑会作诗的,我听她念过。针线活儿又好,一定能给你当帮手。我明天就带她过来。”
林若拙也觉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未来如何且不论,莫宛如能有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最重要。有了本事,能靠其立身,困难也就不怕它。
回去后,两人便兴致勃勃的找人。
莫宛如坐正神色不定的在房间里,面前摆着几匹华美的衣料。
“呀!好漂亮的料子。”陈艾兴匆匆的拎起一匹细看,“真好看。是老太太给的?”
莫宛如犹豫的看了一眼林若拙,点点头。
林若拙看了看那几匹衣料,发觉质量上乘,有两匹还是祖母大人珍藏的好货。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莫姑姑,可是祖母与你说了什么?”
要是个有心计的,这时就该矢口否认。莫宛如却是个没主见的,本来一路上京三人关系就不错,上回受到童氏斥骂更有林若拙帮她解围,心中感念。此刻也就老老实实说了:“听老太太的口风,意思是她会给我做主,让林三爷娶我做二房。”
神马!一个晴天霹雳,林若拙傻了眼。
祖母大人是什么意思?
她绝不相信这是慈母情怀,要知道,渣爹和大伯才是她的亲儿子。这两位小妾通房再多,也没有正经的二房如夫人。
这事,透着邪乎啊!
想想,她决定去请教专业人士。先问平妈妈。平妈妈不以为意:“这还用说,当然是给三太太添堵啊!”
这位的战斗力不行。林老太太干嘛和庶子媳妇过不去,她吃多了撑的呢!
再去请教高端人士。黄氏一听就笑了:“哪里是给三弟妹添堵,这是给小叔添堵的。你可知道,小叔的生母,就是老太爷的二房如夫人。老太太为这个生了不知多少闲气。如今有机会恶心恶心那位的儿子,为什么不做?横竖人是他自己带回来的,不过一个顺水人情。”
被这么一点,林若拙明白了。祖母大人一坛子老醋吃到现在。你是正儿八经上族谱的良妾,恶心了我一辈子。我也给你儿子弄一个,让你九泉之下也看看,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渣爹且不论。大伯和三叔都是正经科考入的仕途,前途看着都挺好。然三叔只要后宅不宁,立时就是一大硬伤。林老太爷全力扶植的接替人,就只能是大伯。这一手,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又阴又狠。
莫宛如,又该怎么选择呢。
第 75 章 陈艾
陈艾说了韩雁需要一个助手的事:“莫姑姑,你可以去学一学。我瞧着……”她委婉的表示,“林家三太太的脾气不是很好。”
莫宛如忧郁的叹气:“可我一个弱女子,又无娘家,能怎么办?”
陈艾立刻将今天新接受的方案说给她听:“可以做绣活呀。不是普通的绣活,是最新出来的仿真绣。江南那边千金难求一件正品。可值钱呢。现天下只有韩姑娘会,等您学会了就是第二个会的。到时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莫宛如又叹:“你不知道,女子一个人在外生活,会受人刁难欺负。”
这个陈艾是知道的,她在织锦作坊做工,受的苦不比莫宛如少。不过也是因为有作坊主在,她年纪又小,某些龌龊的事情还没接触到,不甚领会。但做生意需要靠山这一项却也明了:“不怕的。韩姐姐在的绣坊是林家二太太和恒亲王府合开的,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刁难?况且,韩姐姐绣的一幅观音像连陛下都赞不绝口。谁又敢为难她。”
任何一个行业,但凡能做到顶点的人物,总会或多或少有些保障。便是不能如韩雁一样有天赋,能学到八成仿真绣的手艺,也足可安生立命。
林若拙也隐讳的劝:“莫姑姑,我三叔是个官,官员需要官声。后宅之事便不会诸多插手。二房如夫人说的好听,到底还要看主母脸色行事。三婶那个脾气你也见过了。你,受的住这样十年二十年的日子?一天十二个时辰,扣除安寝时间,男人能在后宅逗留的,怕是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他日红颜老去,一无名分、二无子女,可是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