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嘴唇动了动,一脸的犹豫:“郡主,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状,安平郡主心里一个咯登:“秦嬷嬷,你是陪伴我多年的老人了,在梦儿去世后,若非你跟唐嬷嬷两人一直陪伴在我身旁,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坚持下去。在我这儿,还有什么话不能当讲的,你直说即可。”
“夫人,这是老奴等人的职责。”即使安平郡主每每想起去世的嫡长女时,都会很感激地看着秦嬷嬷,并且还时不时会有额外的赏赐,但,秦嬷嬷依然守着一个奴婢该尽的本份,绝对不越雷池一步。
哪怕在秦嬷嬷看来,杜芷萱这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根本就不值得安平郡主这般挂心,但,在这一刻,她依然不得不告知:“夫人,据老奴所知,小小姐已经在前几天就被送到京郊的庄子去了。”
“什么?!”安平郡主的右手重重地拍在床柱上,那力道之大,连沉重的雕花木床都为之颤动了下,只慌得秦嬷嬷忙不迭地上前几步,抓过安平郡主的右手就察看起来。
待到秦嬷嬷发现安平郡主手心的皮肤微红,但并没有受伤后,遂取了宫里御赐的祛痕化淤膏,揭开盖子,用玉勺挖了一大勺后,一边涂抹着,一边关切地说道:“夫人,你也不用太担心,以二小姐对小小姐的关心和疼爱,哪怕没办法说服姑爷,不得不将小小姐送到家庙里去住上一段时间,但,也会安排足够多的人手侍候小小姐……”
“希望如此吧。”若是以前,安平郡主也会这般杵定,但,刚才做的那个恶梦,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一连再地提醒着她以往那些疏忽掉的细节,令她心里忍不住地惊惶,紧紧地拽住了秦嬷嬷的手臂:“秦嬷嬷,不能再等了,明儿一早,你就安排人将萱儿接过来。”
秦嬷嬷虽不知道安平郡主因何露出一幅若再不将杜芷萱接回府,就会收到杜芷萱噩耗的恐慌模样,但,做一个侍候安平郡主多年,早已成为了安平郡主不可割舍的左臂右膀之一的管事嬷嬷,她只是心思转了几转,就立刻应诺道:“夫人,你放心,天一亮,老奴就会亲自前往城外庄子,将小小姐接回府。”
“等等。”在秦嬷嬷转身离开时,安平郡主又突然摆手,阻止了秦嬷嬷的动作,垂眸思索道:“我记得,你有位远房侄儿媳妇,曾在勇诚候府做事过?”
秦嬷嬷愣了愣,心里隐隐浮现一个猜测,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是的,老奴那侄儿媳妇,曾在飞羽院侍候过。不过,因为人太过固执认死理,很受排挤。怀孕后,我那侄儿就让她辞了那份工,目前待在家里养胎。”
说到这儿时,也不知秦嬷嬷想到了什么,眼底快速地掠过一抹阴冷:“不过,我曾听她提及过,她跟好几个其它院子做事的下人很要好。”
安平郡主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不顾秦嬷嬷频频摆手婉拒的姿态,不由分说地塞到秦嬷嬷手里,慎重地交待道:“我想知道,这些年,萱儿在勇诚候府生活的真正情况。记住,要真实的情况,不能有丝毫虚假。”
“打点之后,剩下的银两,就是她帮我做事的辛苦费了。”顿了顿,安平郡主还不忘记补充一句:“若不够,你再到梳妆台上的那个小匣子里取用就行。”
“是。”秦嬷嬷恭敬地应道,并不将安平郡主随意说的这句话当真,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好好地跟自家那位向来孝顺自己的侄儿媳好生交待一番,有安平郡主的支持,不愁不能利用此次机会一报前仇!
对秦嬷嬷心思有所了解的安平郡主微微颌首,叮嘱道:“记住,越快越好。”
……
第8章 外婆的决定(修)
皇宫
皇帝一路疾行,抵达太后寝宫后,摒退身旁侍候的下人,将笼在衣袖里的暗折递给太后。
“母后,大喜啊!”
“……这?”太后喉咙动了动,那到嘴旁的调侃皇帝失了往常镇定自若神情举止的话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兴奋和激动,“皇儿,可是真的?”
“母后,朕已经询问过南山道人了,他很肯定地告诉朕,福星确已出现,并,就在盛京!”
“只是……”皇帝迟疑了下,在太后那急切的目光里,低声道:“方向直指京郊那片院子……”
“怎会在那儿?”太后眉头一皱,“那地方,待的可全是犯了错的世家女,难道,福星竟被人陷害至此?”如此,也就怨不得这些年,福星星光晦涩,无从追踪,原来如此!
不得不说,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此刻,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不要被朕查到,是谁私下里动了手脚,不然……”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帮所谓的世家,明知他找寻福星多年,竟敢不帮忙,还拖后腿,落井下石!
城郊庄子
“咳……”
杜芷萱以衣袖遮面,快速地跑到烟雾弥漫的范围之外后,才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在半空中忽而化为腾空而起的苍龙,忽而化为恣意奔腾的俊马,忽而化为一群结伴而过的绵羊的烟雾。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不觉得生火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只因,穿越前,她是典型的身在城市,心在乡村的女汉子,举凡劈柴、担水、烧火和做饭等事情,虽做得不如土生土长的农村女孩子们顺手,但,想要用这么一点事难倒她,也是根本不可能。
正因如此,昨儿个,她才会毫不犹豫地发作了一大堆侍候的丫环婆子。但,她什么都预料到了,就是没料到附身的这具身体是真正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从小到大别说劈柴生火了,连洗脸都不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啊!
——这种明明有着丰富的理论和实际操作经验,却因为附身的身体和灵魂还未能彻底融合好,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想想,都挺心塞!
幸而,有一个比较靠谱的林太医。
于是,在林太医的指点下,杜芷萱连续试验了好几次,总算是完成了洗漱、用餐等事项。之后,就开始翻看系统奖励的《前朝失传医术》这本书,林太医则在一旁,不时为杜芷萱解惑。
休息时间里,杜芷萱得知林太医讲述的情况后,将滚烫的红枣茶捧在手心里,时不时轻抿上一口,并不意外安平郡主做出来的这个决定。
任何时候,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哪怕安平郡主再如何地疼宠杜芷萱,但,也不能给人“仗势欺人”的把柄。
“这几天,就要拜托你多跑跑勇诚候府和将军府了。”说到这儿时,杜芷萱顿了顿,用一种特别期盼和希翼的语气,问道:“你……能附身吧?”
林太医点头,眼眸里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狡黠和奸诈,更有着浓浓的兴奋和激动。
做了这么多年的鬼鬼,并不代表她就不向往人间烟火。与此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千百年的老鬼们比刚刚转化的新鬼更加向往热闹,更畏惧那种仿若天地间只有自己这么一个鬼鬼,连一个说话闲聊的友人知己都没有的荒寂感。
于是,接下来几天里,勇诚候府每天上演着不同剧本的大戏。
比如说,某夫人依重的管事嬷嬷一不小心就吐露了某些不该吐露的秘密;又比如说,某姨娘院里的得力嬷嬷和一等丫环,是某房某夫人安插的钉子;再比如说,老夫人院子里侍候的下人,早就投靠了某房……
以上这些都还是小事,并不被府里的主子们放在眼里,而,真正令她们提心吊胆的是每晚必定入梦的钱涵梦!
……
“啊……”
“走开!不是我害的你,是夫人!你天天缠着我做甚,有本事你去找夫人报仇啊!”
诸如上面这样的言论,每天都在不同的院子里响起。
哪怕这些院子里侍候的下人再如何地忠心耿耿,但,也架不住这些年来她们做过太多的亏心事,再加上她们中间某些人或多或少地都在迫害钱涵梦一事上推波助澜,或落井下石了一把,因此,个个都胆战心惊,日日烧香拜佛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到主子们身上,生怕化为厉鬼的钱涵梦找他们复仇。
得亏老夫人确实有些魄力,在察觉到事情不妙的苗头之前,就严厉地警告了整个府邸的下人,不许任何人将这些信息透露出去,更不能在外面传播勇诚候府众人见鬼的事情,否则,一律乱棍打死,其家人也全部发卖到矿山等处去做苦力。
不得不说,这样的威胁话语确实有效果,再加上杜芷萱并不打算将这件事情闹大,因此,所谓“勇诚候府少夫人含冤而死,愤而回府复仇”之类的谣言并没有传扬开来,但,都说“纸包不住火”,因此,这件事,该知道的人就知道了。
比如说,安平郡主。
“砰!”
这已不知是安平郡主砸碎的第几个茶碗了,哪怕眼下被摔碎的这个茶碗,正是安平郡主的心爱之物,但,知晓此事的秦嬷嬷依然不敢出声劝说一二,就更不用说跪在下方,将额头抵在手背上,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向安平郡主的秦家娘子。
“可恨!”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的安平郡主,这几年,每每琢磨当年发生的事情时都满腹犹疑不定,更私下里安排了不止一泼人调查当年的真相。却每每在即将窥知真相时,总仿佛有人提前一步,故意赶在最紧要关头掐断了真相,令她徒劳叹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