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身量不高,将将到他胸前,“你看的什么?” 老气横秋的语调,不像是妹妹,到像个长辈的问话。
太子失笑,“在给你挑皇嫂呢。”
静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施施然走到桌前,低头扫去。大概对第一个不是很满意,只瞄了一眼就翻过去了。
结果第二个依然不入眼,如此看了几张,静安就有些不耐烦,“这些都是谁挑的?”
太子选妃,之前肯定过了好几遍手。
萧懋笑笑,没回答。静安见他这个表情,心中明了,冷哼一声。
“总是这么偏心!”她哗啦又翻过一张。
只一眼,就怔住了。
“怎么了?”萧懋见她这般反应,笑着凑过来。
“你喜欢这个?”他问。
画中的少女一身浅碧色长裙,身量苗条,纤腰不盈一握。她眉眼弯弯,让人见之忘忧,最妙的是她嘴角两个浅浅梨涡,未语先笑。
“她叫喻蕴?”静安问,语气有些不确定,心底却是知道答案的。
“是叫这么个名儿。”萧懋盯着画卷看了好一会儿。
静安沉默了一会,心中一幕一幕闪过各种念头,最后才道:“没有。”是回答萧懋之前的问题。
“皇兄,我听说二皇兄也要选妃了,是吗?”
“唔。”萧懋瞥了一眼被翻过去的画卷,有些心不在焉。
“皇兄,我听说他要娶钱琳琅。”静安抬高声音。
钱琳琅是钱将军嫡女,将将及笄。
“嗯?”萧懋挑眉,听说的东西不少啊。
静安拿眼尾扫他,“我看你一点都不急。”
“急什么。”萧懋淡淡一笑,没告诉妹妹对方不仅想娶钱琳琅,还想娶喻蕴呢。
“那你就慢慢挑吧,”静安拍了一下画卷,宣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我先回去了。”
合着来一趟就为了说这些?萧懋失笑,但眼瞅着小妹妹生气了,赶紧把笑意藏下,追过去哄她。
兄妹俩感情一向好,静安的气也只是做做样子。见哥哥递来梯子,妹妹就顺势下来。
送走了静安,萧懋才又回到桌前。他怎么会不急呢,手指轻轻一动,又翻回画卷。画中的少女对着他笑,真是动人呢,他回以一笑。
————
“小姐,飞尘大人说快要出发了!”青杏噔噔噔跑上来,面颊通红。
“现在?”喻蕴疑惑,丞相大人病好了?
“是啊,好像还挺急的。”青杏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等一下,你去问问飞尘,丞相大人现在怎么样了。”喻蕴压低声音。
“啊?哦。”青杏又跑出去了。
喻蕴觉得那小妮子的脸好像有些红,累着了吧,下次不让她跑了。
“小姐,”青杏跑得够快,“奴婢没打听着,不过飞尘大人说了,这是丞相大人的命令。”
这么赶,跟昨天很不一样啊。
喻蕴点头表示知道了,“那我们也快些。”
下了楼来,客栈的那对老夫妻站在门口送他们。
喻蕴微微颔首,老人家,总让她想起过世的祖父。
“老爷慢走!夫人慢走!”两人颤巍巍道。
这两句话成功停住了一行人的步子。喻蕴有些楞,回头一看,正巧丞相大人就走在她身后。有些苍白的脸色,唇角上还泛着白皮。眼下是抹不去的青影,只是眼神却还如往常一样,黑沉沉的,似一汪水。
“走吧,喻小姐。”赵珣见她停住,道,仿佛没有听见老夫妻的话。
“哦!”喻蕴被他一说,立马回神,扭头往马车走去,恍恍惚惚间才反应过来,老夫妻口中的“老爷”“夫人”难不成说的是她和丞相大人?
她回头看去,老头和老婆子还搀扶着,满面笑容地冲她挥手。
罢了,也许丞相大人没听见。她自我欺骗。
她转身登上马车,车帘放下,隔绝老夫妻的身影。
没过一会,队伍开始出发了。
喻蕴睡了很久,这会子精神地不行,偏偏青杏又昏昏欲睡,她只好无聊地看着外面。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喻蕴抬头一看,是飞尘。
“喻小姐,这是令尊送来的信。”飞尘从车窗递进来一封信。
喻蕴伸手接过,手中如有千钧。怔楞了一会,才撕开信。一目十行地扫过,泪便涌了出来。
“小姐?”青杏递来帕子,以为这是老爷让小姐回府。
“没事。”喻蕴擦了泪,又突然笑出来。两天来提着的心被这封信放回了原位。
青杏见她笑了,刚准备开口,外面传来马儿嘶鸣,接着就是马车骤然停下的声音。
“大人,蒋大夫到了!”
这么快!喻蕴暗叹。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蒋大夫声音浑厚,隔了老远就能听见,“可真折腾!”
“爷爷,我们到啦!”少女清脆的嗓音传来,喻蕴长睫闪了闪。
“她也来了?”青杏对这声音记忆犹新,不屑地撇嘴。
队伍停了下来,喻蕴看到飞尘领着蒋大夫去了丞相大人的马车。
红衣少女也蹦跳着跟在后面,突然像察觉到了什么,她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喻蕴立马放下车帘。
“咦?那辆马车里面是谁呀?”蒋灵秋笑得可爱,问得天真。
“是喻小姐。”飞尘道。
喻小姐,喻蕴?蒋灵秋眼神闪了闪,目光有意无意地飘过去。
“小姐,怎么了?”青杏打了个呵欠,再一睁眼见她在发呆。
“没事。”喻蕴摇头,心中有些闷闷,不知为何,难道又累了?
没停多久,队伍又继续出发。喻蕴甩了甩脑袋,心里还是有些不快。索性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第42章 标题在此
“唉!”大理寺丞低低叹了口气。
天高云淡,多事之秋。他莫名想到这几个字,摇摇头,进了牢房。
刑架上绑着一个囚犯,囚衣上遍布血痕,显然已经上过刑了。
“大人!”狱卒放下手中的鞭子,冲他摇头。
还是不肯招,大理寺丞嘴角勾起,“苗大,你要怎样才肯招?”
囚犯胸口还在起伏,凌乱的头发盖住了脸,呼吸间有几根发丝会被吹起来。
等了一会,没见反应。狱卒一鞭子挥过去,“别装死!”
血迹斑斑的囚衣上又多了一道血痕。这些狱卒,下手从来都不轻。
见他不语,狱卒恼怒,又想挥鞭子。
“下去。”大理寺丞一个眼神扫过去,狱卒气焰全消,灰溜溜地退下。
刑房就剩两人。囚犯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你大概还不知道本官是怎么抓住你的吧?”大理寺丞沉默了一会,突然道。
“呵!”那囚犯突然抬起头,头发向两边分开,露出半张脸。脸上也是斑驳一片,只是右眼角到鼻子有一条伤疤,分外显眼。
“你很聪明,收了钱就走。可是犯了小人,霉运怎么挡得住呢?”大理寺丞说话极慢,一点一点吊起对方的胃口,然后就不再多话,体贴极了。
果然,苗大按耐不住,“你这狗官什么意思?”
狗官狗官,犯人一被抓,要么喊青天大老爷,要么就喊狗官。
前者只想留口气出去,后者只想生前出口气。
大理寺丞听多了,根本不介意,慢条斯理道:“你心里不是已经走了答案?”
“呸!你这狗官!”苗大不屑,啐了一口,骂人的词都不换。
“你好好想想吧,你都跑了那么远,本官怎么找到你的?”眼见对方脸色一点一点僵硬,大理寺丞不动声色地一笑,走了出去。
逼供嘛,有逼有供,不着急。
————
喻蕴是被马车停下的动静吵醒的。
睁眼一看,天色昏暗。马车上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个觉而已。
“小姐,今天可能要宿在外面了。”青杏下了车,回来告诉她。
“嗯。”喻蕴无所谓,回京途中她也经历过。
外面叮叮当当地响开了,侍卫开始布置东西。
秋夜露重,有人点了篝火。
喻蕴下了马车,找了个地儿坐下。她抬眼看去,丞相大人的那辆马车就停在前面。
“飞尘大哥!”蒋灵秋从马车上跳下来,对一旁喂马的男人说:“我们晚上就宿在这儿吗?”
她的声音清江,传得很远。喻蕴没听见飞尘的回答,只见蒋灵秋笑着朝自己走来。
这笑容真是可人,让人无法将她与之前喂兔子药汁的少女联系起来。
“喻姐姐!”她偏着头笑,天真又烂漫,“我可以坐着里吗?”
“坐吧。”喻蕴扫了一圈,随行女眷不多,她还能拒绝?
“喻姐姐也要去崇州?”蒋灵秋双手抱住膝盖,双肩有些单薄。
喻蕴并不想理,不知为何看见眼前这人,她就有些烦躁。但还是点点头。
蒋灵秋盯着篝火,眼里倒映出火光,“唉,那你可要吃苦了。君衡哥哥总是这样,赶起路来什么都顾不得。喻姐姐可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噼里啪啦一段话陪着噼里啪啦的篝火,炸得喻蕴脑袋疼。
君衡,哥哥?她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对方垂着眸子,好像没有什么不妥。
虽然她话里的君衡哥哥跟自己认识的丞相大人有些不同,喻蕴还是“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