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言彻一向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可是这次他却回了她的话。
“上战场杀敌,不过是以杀止杀,我并非天生喜欢血腥厮杀的场面。”
乔玉妙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震动,以杀止杀,自染一身杀孽,只为身后的一片净土,铁血仁心。
她微微勾了唇,抬了眸,迎上那一双深邃幽暗的凤眸,“以杀止杀,杀出一片净土。以战去战,只为身后广袤大地父老乡亲。”
声音柔柔的,缓缓的,然而,掷地有声。
齐言彻目光一凝,锁住她潋滟的桃花眼。
他幽暗深邃的凤眸像化不开的浓墨,渐渐的,浮出一抹暗生的柔情,就像早春第一缕破冰的春风,将来未来。
乔玉妙莫名心弦一颤,连忙行了一个礼:“国公爷,若没有旁的事情,我先退下了。”
齐言彻滞了一滞,沉默了几息。
“恩。”他轻轻应了一声。
听到这声简短的鼻音,乔玉妙连忙退出了门外,只脚步有些慌乱。
刚才她心弦的微颤,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的愉快,反而让她心中一凛。
直到退出门外,她这莫名的悸动才算平复下来。方才的感觉,渐渐没了踪影。
冷静下来之后,乔玉妙仔细想了想。那人颜值太高,长的太好,她大概是偶然起了点少女心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过了就过了。以她这具身子的身份,跟他根本没有可能。更何况,她还有一堆问题去解决,哪有空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很快,乔玉妙就将心中那微起的不平静挥了个一干二净。
随后,她跟云落书坊众人道了别,悄悄遛回了齐国公府。
——
这几天,乔玉妙老老实实的待在竹园院里。
不过她也没有闲着,而是思索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她手里已经有了大几千两的银票了。乔玉珩的药钱暂时也不差了,她手头银子也足够了。她终于处于一个不差钱的状态了。
就算她明天就离开这齐国公府,她也可以在这世上过得很好。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足够让她过上一辈子颇为富足的日子了。
可是怎么离开齐国公府?
她在竹云院里,翻着各种书籍,先看看能不能从书上得到一点讯息。
那些话本都是些不靠谱的。
不是才子佳人忠诚眷属,就是妻子在家里为丈夫守节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话本是不用指望了,乔玉妙在厢房和卧房里到处找书,终于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一本律法书。
律法书很新,原主显然没怎么翻过。也不知道原主从哪里弄来的,倒是正好对乔玉妙有用。
她仔细看了遍律法书,让她欣喜的是,她还真的看到了“和离”,两个字。
第47章 他离她三步之遥
仔细一读这“和离”的条款,乔玉妙却是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
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哪怕房内染着炭盆,她也仿佛身处冰窟窿。
“诸妻无七出及义绝之状而出之者,徒一年半,有三不去,而出之者,杖一百;若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
意思是说,如果妻子没有“七出”的情况,如果妻子有“三不去”的情况,丈夫是不能休妻的。
所谓三不去是指,妻子如果无家可归,不可去。妻子如果给公公婆婆服丧三年,不可去。妻子如果是脏糠之妻,不可去。
如果丈夫在“三不去”的情况下休妻,妻子是可以告官的。而官府是要对丈夫判刑的。丈夫要挨一百下板子的。
如果妻子没有“七出”的情况,丈夫强行休妻,妻子也是可以告官的。丈夫被判流放一年半。
但是,如果妻子是同意的,那么官府就不管,丈夫就不用挨板子,也不用流放,这就是“和离”。
所以说,所谓“和离”,是指丈夫在不能休妻的情况下休妻,而妻子也同意的情况。
“和离”的前提条件是丈夫休妻,万万没有妻子主动提出和离。
“和离”并不是什么平等条约,完全要看丈夫的意思。
在能休妻的情况下,丈夫可以选择休妻或者不休妻。
在不能休妻的情况下,丈夫也可以提出休妻,妻子可以选择同意或者不同意。同意就是“和离。”
妻子是没有提出和离的权利的。
……
原来“和离”是这个意思,乔玉妙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她之前问舒清有关和离的事情,舒清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舒清的生活圈子是豪门贵族,这些人家都是讲脸面的,结亲是结两家之好,哪个男人会在不能休妻的情况下休妻呢?就算他想,他的家族也不会允许。就算男人真的提出休妻了,同为贵族的妻子也不会同意,所以“和离”的情况几乎就不会发生。
——
从乔玉妙交了《岳英传》最后一册稿子之后,又过了十日。
乔玉妙窝在齐国公府里,齐国公却是去了云落书坊。
齐言彻到了云落书坊,洛掌柜和陆明生都十分狐疑。这《岳英传》都已经连载完了,这位爷怎么还来?
不过两人只敢腹诽,却是不敢相问的。
齐言彻进了书房,又把洛掌柜和陆明生也叫进了书房。
“我听闻云落书坊印制了一版九眼缀线装钉的盒装《岳英传》?”齐言彻问道。
“回禀国公爷,这精装的九眼缀线《岳英传》,尚未制成上市。”陆明生答道。
“我定一套。”齐言彻道。
“是。”陆明生道。
此时,陆明生和洛掌柜心里更加奇怪了,国公爷为了定精装《岳英传》,特地亲自来了?定书买书,随便打发个下人来,不就得了,犯得着亲自跑一趟吗?
“此外,那送稿子的缪姑娘家住哪里?”齐言彻似乎觉得自己问的有些突兀,便又加了一句,“上次走的急,关于子明先生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
“缪姑娘家住哪里,我们也不知道。缪姑娘每过十日都会把子明先生的稿子送过来。”陆明生道。
齐言彻一滞,云落书坊竟然也不知道她的住处吗?
浓眉微微促了起来,齐言彻接疑惑道:“你们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确实不知道。”洛掌柜和陆明生齐齐摇头。
“好,知道了。”齐言彻道。
齐言彻离开了云落书坊,留下陆明生和洛掌柜面面相觑。
——
离开云落书坊之后,齐言彻又命人暗查一位姓缪的女子。
手下的人几乎把京城里姓缪的适龄女子都翻饿个遍,也没有找到国公爷要找的那人。
没有任何结果。
就像人间蒸发。
齐言彻在齐国公府里,慢慢踱着步子。
他相信自己手下的能力和忠诚。若是京城里真的有那么一家姓缪的人家,若是这缪家真的有个十六七的女儿,他一定是可以查得到。
可是如今竟然连半个人影都不见,查不到一丝一毫,实在奇怪。
除非她报的这缪姓,是个假的。她并未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如果缪姓是假的,那人海茫茫,他又到哪里去查?
齐言彻走着走着,突然脸上有微凉的感觉,原来是下雪了。
雪一片一片落在他棕色的裘皮大袄上。
——
而此时,乔玉妙正在竹云院的厢房里,跟自己的娘亲说着话。
“今儿风大雪大的,娘,你怎么来了?”乔玉妙给舒清倒了一杯热茶,关切的说道。
舒清道:“五毒日那日,玉珩说他不想连累你,又说自己横竖是好不了的,你当时把他给劝好了。你走之前,怕玉珩又会胡思乱想,就跟他说,让他安心养身体,安心看书,还说,让他把读书心得写下来,你想看看的。”
乔玉妙点点头。她当时把乔玉珩劝好了,但是乔玉珩毕竟年纪小,她又不能时时待在他旁边,安慰开导。她怕乔玉珩又胡思乱想,甚至放弃求生意志,就想转移了乔玉珩的注意力,让他在身子吃得消的情况,想想看书的心得,再写下来,给她看看。
舒清接着说道:“玉珩他啊,就认认真真写了。他这几日愁眉苦脸的,只说,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能再来?一定要我来找你,把他写的心得给你。不过,我自己也是想女儿了,就找了个由头,到你这里来。”
说罢,舒清从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一本册子:“我把玉珩写的心得给你带来了。”
乔玉妙道:“好的,娘,放我这里,我仔细看好,写好批注,过一阵子,就去宣平侯府给玉珩送去。”
乔玉妙心道,她是可以通过竹云院附近的偏门出去,可惜她那是偷偷溜出去的,出门还得改变装扮,用上假名,瞒着众人。
若是偷偷出去,又贸贸然出现在宣平侯府的话,她偷溜出去的秘密,便很难保住的。
看来,她得另外找个机会回一次宣平侯府。
“娘,过一阵子,我想个法子回一趟宣平侯府。”乔玉妙道。
“呵呵,傻孩子,不用想法子了。快过年了,论理,你年初三就能回娘家的。”舒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