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快步走到前头,替江夏挑起门帘子,同时往里头回报道:“太太,夏姑娘来了。”
江夏听见郑氏淡淡道:“让她进来!”
珍珠回头看过来,对上江夏的眼睛尴尬一笑,瞬间躲开了目光:“姑娘,请进吧!”
江夏勾着唇,露出一抹冷笑。究竟是什么事儿?能让珍珠这个一贯大方得体的姑娘慌成这样?
深深吸了口气,握了握拳头,江夏平静着面容,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屋里去。
“什么?”江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上手端坐的郑氏,很是不敢相信道,“太太,您刚才说什么?我,谋害表姑娘?……我?”
说着话,江夏的目光下意识地瞅了瞅躺在床上,明显虚弱苍白,却明明活的好好地魏郦娘,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怎么?又不止一人亲眼看见,难道你还能狡辩不成?”郑氏一脸严肃,盯着江夏的目光冷冰冰,没有半点儿温度。
“哈哈……人证,还好几个?”江夏遏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她也没有刻意地遏制,放声笑了一回,反问道。
“太太,表小姐不管有几个人证,也都是一面之词,判断是非对错,太太难道不该听听我这边的人怎么说么?表小姐有人证,我也有人证啊?”江夏说到这里,突然笑不出来了。
她昨晚过来的时候是带了彤翎的,也是彤翎随着她进了魏郦娘的房间。只是彤翎,毕竟是徐府的丫头……不说她忠心与否,她的父母亲人的生杀予夺可都在郑氏的手中攥着呢!她让彤翎来作证,证她无辜,会不会牵连了彤翎丫头,以及彤翎的家人?
江夏突然有一瞬的无力、怅惘,她明明有办法证明自己,却顾忌到他人的无辜,有些不忍。
“太太,我想听听表小姐怎么说,还有几个见证人怎么说……”江夏说着,目光转圜,落在佩儿身上,淡淡笑道,“佩儿,昨晚是你与胡嫂子去叫的我,也是你引着我到得你们姑娘床前,那么你说说,我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是怎么下手加害你们姑娘的?”
佩儿神色怯怯的,并不抬头看江夏,只畏缩着将目光看向郑氏,见郑氏半垂着眼睛并不反对,只好咬咬牙道:“昨晚,我们姑娘身体不适,奴婢去向太太回话,胡婶子出来说太太睡下了,她带着奴婢去了二少爷院里,恳请夏姑娘过来给我们姑娘诊治……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说‘表少爷来了’,姑娘欢喜不已,吩咐我等伺候洗梳……”
说到这里,佩儿顿住,拿眼偷偷地看着江夏,随即飞快地垂下眼睛,身体瑟缩着往后退了一下,又退了一下……
“嗯?怎么了?接着往下说!”郑氏淡淡地发话。
那佩儿似乎被逼无奈的,强撑着又道:“奴婢眼拙,也没看清夏姑娘怎么做的,眨眼就拿针刺在了我们姑娘脖子上……我们姑娘脖子上的针痕,太太刚刚也见着了……”
郑氏点点头,“嗯,是看过了,清晰可辨,并无作伪。”
佩儿又喏喏道:“昨晚,我们姑娘越发不好了,到底请了赵先生来,当时奴婢也曾问过赵先生,夏姑娘下针之处是何穴位,赵先生说,赵先生说,那一处乃人身重穴,轻易不能动的,刺之,则令人失智,令人昏。重者立仆!”
江夏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了。
她来到了魏郦娘的屋里,确实下了针,那处穴位还真如‘赵先生’所说,乃人体重穴,轻易不可刺,刺之,令人失智,令人昏,重者立仆!这些都是医书上的明文记载着的!
只是,不知,她走的时候好好地魏郦娘,是怎么‘越发不好了’,是失智了,还是昏了?亦或者干脆仆了?
江夏觉得胸口有一股火,熊熊燃烧着,几乎将她自己烧成灰烬去,再将眼前的一切都烧了去……
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失去冷静,更不能冲动,那样无异于自乱阵脚!
“江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郑氏淡淡的问道。
江夏哂然一笑,目光淡淡扫过佩儿和床上躺着不知死活的魏郦娘,转回到郑氏身上,平静道:“太太,我想问一声,若是我想要表姑娘的性命,有必要自己动手么?”
郑氏微微皱了皱眉头,冷淡道:“你不用问我,问我也无用,你只想着能不能为自己开解就好。若无从开解自己,那我也没办法手下留情,只能秉公办理,将你送去衙门里处置了。”
江夏笑笑,突然道:“好,那我听太太的,不问了。我想见一下赵先生,我想问问,我救二少爷性命时用的穴位,可有哪一个不是重穴的?可有哪一个能够随意下针的?……”
郑氏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渐渐阴沉下来,江氏这一句句质问,是谴责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么?
“我看,也没那个必要……襄儿?你怎么来了?”郑氏话说到一半,突然愣怔一下,看着一脚踏进来的清俊男子惊讶出声。
不是让珍珠偷偷叫了江氏来么?怎么还是惊动了襄儿?
珍珠垂着头,她不敢说自己其实刻意的留了一线,让彤翎进去通报,让二少爷也知道消息。唉,不管怎样,夏姑娘终究是救了二少爷的性命,又给大姑奶奶看病,还不断地制了药送去……太太怎么就糊涂了,听信了表姑娘的话呢?
难道太太还没看清,表姑娘的算计,就是想着把夏姑娘整掉,她好与二少爷再续前缘嘛!
徐襄走进来,只瞟了江夏一眼,就越过她径直走到郑氏身边,在郑氏下手的座位上款款坐了,这才淡淡道:“娘亲,打发人叫了江氏过来,可是表妹又有什么不适?”
☆、143.第143章 别再管了(3更)
郑氏这会儿也没机会询问珍珠,听到儿子询问,只得打点起精神来应对:“是啊,你表妹从昨晚就不好,下半夜又请了一鸣过来,开了药也吃了,可到如今人仍旧昏迷不醒的……你姨母将她托付给我,她如今这样,让我怎么跟你姨母交待啊!”
说着,郑氏似是忧心至极,捏着帕子擦起来眼角。
徐襄伸手过去,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拍着安抚着,一边回头看向江夏,问道:“你可给表妹看过了?表妹的病症你可能诊治?若是能治,就赶紧下手,该下针下针,该开药开药,尽快让表妹醒过来,也好解了母亲之忧。”
江夏刚刚就看着徐襄完全无视与她,直接奔过去讨好郑氏去了,正满心不忿腹诽咒骂着,突然听到徐襄这一番话,江夏眨了眨眼,立刻就明白过来,柔顺道:“还没诊过,不知病情如何!”
徐襄眉头一皱,呵斥道:“那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江夏再不迟疑,立刻答应着,转身就往魏郦娘那边走。
你不是说我下毒害你么?那我就让你尝尝我是怎么害人的!
害了人立刻就让人抓住把柄多有什么意思啊,害了人,还要让人感恩戴德,那才是本事呢!
佩儿、环儿,还有魏郦娘身边伺候的嬷嬷哪里敢让江夏近身,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果断地排排站到魏郦娘床前,挡住了江夏。
“姨太太,救救我们姑娘啊!”佩儿哀声叫道。
环儿也紧跟着道:“姨太太,我们小姐可已经昏迷了,可经不起人再害一次了……”
郑氏不及回答,徐襄却霍地站了起来,瞪着那边的环儿佩儿道:“你们两个奴婢是什么意思?”
“二表少爷!”佩儿怯怯地叫了一句,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徐襄开口打断。
“你们姑娘病重是不是?既然是,为何不让夏娘替你们姑娘医治?难道是不信任夏娘的医术?我一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夏娘都能把我拉回来,你们姑娘的病不如我当初危及吧?你们又有什么担心的?”
“不是,二表少爷,不是……”面对徐襄一连串的质问,佩儿急切地想要辩解,徐襄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也是,医术精湛与否,病人不相信也白搭……既如此,夏娘,你就先回去吧。既然人家信不过你,你也省省心,以后,这边再有什么事儿,你也别管了。”
江夏暗暗替徐襄点了个赞,表面上却表现的柔顺贞静,低低地答应道:“是,那夏娘就先回去了。”
说完,朝着郑氏曲曲膝就要离开。
“且慢!”郑氏却心有不甘,开口就要留下江夏。
徐襄也站起身来,笑着道:“娘亲有什么事,以后慢慢再教给她好了,孩儿明日一早就要离家,前往德州府备考……儿子这身子虽说大好了,但终究虚空日久,就怕去了德州府吃用上不习惯,再生出什么变数来……还有我姐姐,眼看也是临盆在即……儿子想着,娘亲你上了年纪,不宜奔波,不如让江氏跑一趟,替你看望大姐不说,也替大姐诊治诊治。有江氏的医术,大姐生产时也多些保障。”
这一番话说下来,郑氏脸色更加阴沉。她只想着顺水推舟打发了江氏,好给儿子再谋佳偶。谁知道,儿子不但偏袒、维护江氏,还暗暗提醒她,儿子、女儿的性命,可都在江氏手里攥着呢!
郑氏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儿闷过去,胸口气血翻涌,舌头上隐隐染上了一丝腥甜。
好一会儿,郑氏才将胸口翻腾的气血压下去,脸色冷冷地点了点头:“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