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明晓了约翰的心意,在大兴田庄的这两天暖暖便有意回避着,玩得也不尽兴。
不过,从来没有想过男女思慕的人,一下子遇到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玩耍的心情。
等到第二日,刘识和约瑟芬先生忙完来和他们团聚了,彭瑾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建议道:“事情到了现在,我看大家也都没有游玩的心思了,不如,咱们早些回去,也让暖暖能够在家静心想一想。”
刘识思索片刻,点头应下,又嘱咐道:“不过,咱们这样想,不知道约瑟芬先生一家人是个什么意思。你一会儿去问问约瑟芬夫人,看她是个什么意思。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咱们明早就回京城。”
毕竟是一起出来游玩的,不能他们觉得没意思了想回去,就不管约瑟芬先生一家人的意见了。
彭瑾点点头,口中却说道:“我觉得他们也未必有心思继续留下来玩耍。”
暖暖心神不宁地躲避着约翰,约翰又何尝不是饱受煎熬;她因为暖暖而想要早早地回京暂且避开一段时间,约瑟芬夫人又何尝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呢。
结果果如彭瑾所料,约瑟芬夫人听出彭瑾话里要启程回京的意思,立刻体贴地应道:“这两天孩子们也摘了许多果子了,是时候回京城了。湛儿和澈儿两兄弟不也要入学了吗!”
议定之后,一行人于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之后,出发赶回京城。
路上,暖暖倒再也不要求骑马,老老实实地和彭瑾窝在马车里,只时不时地出神朝外头骑马跟随的约翰看一眼。
彭瑾将这情形看在眼里,暗暗叹气,暖暖初初明白男女情事,就遇见约翰这样卓然优秀的少年儿郎,两人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想不动心,真的很难。
也罢,若是暖暖明晓嫁给一个洋人意味着什么的话,那她也很乐意成全这一对孩子。
等马车进行了城,两家人相揖而别,各自归家。
暖暖从帘缝里见约瑟芬一家人消失在拐角处,心底涌出一阵似放松又空落落的情绪来,复杂得她一时都理不清楚。
暖暖觉得她有些糊涂了,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一点都不符合她爽直仗义、快意恩仇的女侠身份!
彭瑾见暖暖脸上一会儿忧愁一会儿发呆的,轻叹一声,轻轻握住她的双手,开口安慰道:“暖暖,你若是觉得累了,就先合上眼歇一会儿,到家还得一会儿呢!”
他们是从外城南门进来的,王府街巷却在内城北部,中间隔着大半个城池呢。
“我不累,娘亲。”暖暖摇头道。
彭瑾顿了顿,到底不好现在就揭穿暖暖心神不宁的事情,免得影响她对于约翰一事的判断,只得点点头,默然不语地陪坐在一旁,无声地抚慰着。
等回到宁安伯府之后,暖暖向萧女史请了假,除了晨昏定省之外,日常都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半步也没有迈出来过。
就是刘湛和刘澈要返回栖霞书院读书,她也不过是将他们送出门口,就默默失神地转身回府了,哪里有平日里的不舍和聒噪。
萧女史和方菲她们见状不免担心,相约一起上门探望了一次,见暖暖明显精神恍惚,不便接待宾客,便也不好再多加打扰,都体贴而忧心地告辞了。
等出来之后,方菲等人便拜托萧女史去问问彭瑾,看暖暖在大兴田庄碰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以前那么开朗爽直的一个人,如今竟然一下子就变得伤春悲秋、神思无属起来。
萧女史自己见暖暖如此反常也很担心,便爽快地应下了学生们的要求,转头就去寻了彭瑾来询问。
彭瑾听罢,顿了顿,终究觉得这件事情有关暖暖的闺誉,哪怕萧女史是暖暖的老师她也不好轻易吐口,便含混不清地笑道:“谁知道呢,这孩子,活泼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闷起来有时候也是闷葫芦一只。或许是爬树摘果子比赛输给了别人吧,也或许是别的事情。我倒是仔细地问了,可是她怎么也不愿意说。”
萧女史闻言便蹙起了眉头,颇有些不赞同地对彭瑾说道:“这可不行,她不愿意说,夫人却不好就这样纵着她不问不打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容易受一些歪风邪思的影响,可容不得半点大意!”
哪个少女不怀春!
怀春少女易伤情啊!
彭瑾明白萧女史的担忧,便笑着劝慰她道:“萧先生请放心,她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自己跟自己闹别扭罢了,我私下里问过伺候的贴身大丫鬟了,她们都力证一切都正常,所以这多半是孩子们之间的意气之争。这种事情,可忧心不来,等日子过去了,自然也就能开怀了。”
萧女史听彭瑾这么说,略略放了心,却又很怀疑暖暖那样的爽直乐观、善良仗义的女孩子会跟别的孩子起意气之争,到底不放心,又叮嘱彭瑾一句:“那就好!可是,夫人还是不能大意!”
见萧女史如此关心暖暖,彭瑾心中感动温暖,微笑道:“萧先生放心。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等过了这两日,她自己不闹别扭了,就好了。”
萧女史点点头,面带忧虑地离开了。
彭瑾想了想,觉得不能在这样放任暖暖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免得她真的一个不小心想岔了,出了问题。
青春期的女孩子春心萌动,又缺乏足够的自制力,若是没有成人及时从旁引导,难免会因情而受伤。
顿了顿,彭瑾拎了暖暖平素爱吃的茶点,抬脚去了暖暖居住的汀兰院。
大约是暖暖这两日心情不好,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平日热热闹闹的汀兰院,今日却静悄悄的,只有丫鬟婆子来回穿梭忙碌的脚步声。
第645章 明心
见彭瑾来了,汀兰院里的丫鬟婆子慌忙都停下手里的活儿,屈膝问安。
彭瑾笑道:“都免了吧。”
众人慌忙谢过之后,直起了身子,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
彭瑾为人恩威毕竟,宽厚慈善,很得下人们的忠心爱戴。
彭瑾便又问今日当值的暖暖的贴身大丫鬟翠翘:“乡君这会儿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翠翘便恭谨地躬身答道:“乡君方才说昨夜没有睡好,要小憩一会儿,吩咐了奴婢们不得近前打扰。”
可是彭瑾是宁安伯夫人,她可没有资格去阻拦。再说了,人家母女俩见面,说说话,她也没有必要去阻拦。
彭瑾点点头,从小丫鬟手里接了食盒,迈步进了屋子。
翠翘见状,晓得彭瑾和暖暖母女俩有话要说,便遣了那小丫鬟去茶房吃茶,她自己则坐在廊下守着,拿了针线来做,免得有那不知事的小丫鬟闯到了近前,听了不该听的话,犯了主子的忌讳。
宁安伯府的丫鬟婆子们一向训练有素,汀兰院的管事大丫鬟翠翘平素又稳重忠心,所以屋子里的彭瑾和暖暖说起贴心话时,丝毫都不用顾虑是否有人躲起来偷偷地听墙角,话语也便十分爽直。
“说罢,你特意请了两天假窝在这汀兰院里,任谁都邀请不出去,是不是还在烦恼大兴田庄的事情?”彭瑾开口直接问道,但是也体贴地没有一上来就提约翰。
果然,借口小憩实则忧愁发呆的暖暖,闻言虽然略带羞涩,但人还算是平静,还知道抱着彭瑾的胳膊撒娇:“娘亲~”
那副娇羞可爱的小女儿情态,软萌软萌的,让彭瑾看了十分受用,可是又莫名有些酸酸的:
她一直都想要把暖暖培养成这样娇软可爱、知书达理的淑女,结果却把暖暖养成了英姿飒爽的女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暖暖改变了,她的心愿得偿了,结果却是因为约翰一个别家的少年郎!
呸呸呸!
彭瑾在心里连呸好几声,暗道,约翰想要娶走暖暖,还要经过她这一关呢,到时候她定然要他“好看”!
“好了,别只顾着撒娇了。”彭瑾好笑又无奈地推开挂在她身上的暖暖,笑问道,“我只问你,这两天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起正事,暖暖瞬间烧红了脸颊,羞涩地别开脸去,一时没有作答,可是那副小女儿的情态便将她的态度表露无疑她不但不讨厌约翰,似乎还有些喜欢。
彭瑾顿时感觉自己辛辛苦苦培养了十几年的一株娇花,正是含苞待放之时,结果却很快就要被人给采撷走了,心里又是感慨,又是酸楚的,还有对约翰的赞赏和抱怨,一时复杂极了。
这大概就是每一个母亲面对待嫁女儿的心态吧……
不过,暖暖毕竟不是那些忸怩的女子,她害羞片刻之后,就坦言道:“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想,若是以后的日子都有约翰哥哥陪伴的话,也不错。”
说罢,又觉得自己此举太过于爽直,丝毫没有女孩子家的矜持,暖暖再次害羞地垂下了头。
彭瑾得了暖暖的准信儿,终于吐出了这两天一直憋在心中的那一口气,然而还没有放松片刻,又被一大堆酸酸楚楚的心事堵住了。
“既然这样,那娘亲有些话就和你直言了。你听完之后,若是还是这个想法的话,那娘亲就成全你们。”彭瑾收拾好心情,郑重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