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惜年二话不说，走到榻畔，轻轻挽起对方冰冷的素手，神色忧忡道：“你怎么样了？”
晴玉抚了抚被轻纱掩去的容颜，水眸泛眼通红不已：“我不知道……我的脸，怕是毁了。”
“谁说的，人家太医说你只需休养几日就可以复元，怎么会毁了呢？”
听罢金惜年的话，晴玉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道：“真的？”
“当然，不信你问周公子。”
金惜年说着，就把身后表现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周素生给拽了出来。
一直不好面对晴玉的周素生这才抬起头，黑眸充满愧责道:“晴玉你的确不用担心，大夫说没事了。只不过这次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就算你有个什么意外的话，你也不必担心，因为我会对你负全责。”
听得这些，晴玉又是感动，又是难受。感动的是，她每次遇到困难，都有这样的好人相助。难受的是，周素生说这些话，明显还有些把她当外人看。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她也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如今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她怎么会怪他们呢？
于是，她摇着头道：“周公子你别这样说，其实这一切并不怪你，只是我过于轻信了叶水仙，这些天一直喝她给我煮的汤，才会中毒。我真没想到，她为了取代我的位置会这样，是我自己掉以轻心。”
“其实也怪我，没有听丑丫头的话。”
“好了，你们别怪来别去的了，今天晴玉会变成这样，也不能说全是一件坏事。”
金惜年莫明其妙冒出来的一句话，让二人皆是一怔。心忖，脸都成这样了，还不是一件坏事是什么?
看出了二人的疑惑，金惜年嫣然一笑道：“怎么，很奇怪？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啊，也是让你们长个记情，害人之心虽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嘛。你们想救人是好的，但要分情况嘛。明显叶水仙那天的情形就不能帮。”
“我……”
一时间，被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批评，周素生竟觉得自己无力反驳。
抬眸，看看她那格外醒目的雀斑小脸，虽然并不美丽，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刺眼，不过，为何越发觉得可爱了呢？
慌乱的摇了摇头，心中不由暗骂，自己在想什么，这丑丫头也能可爱？整天伶牙俐齿，还到处贬低自己的不是？她？怎么会可爱呢？
不过，这次她没有责怪自己的冲动鲁莽，也没有因上次她被众人误解的事情而大发雷霆，反而还这般宽容温和的给他们讲着一些道理……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
由于晴玉中了********，又差点被毁了容貌，心中自是压抑难受。为了好好开导晴玉，金惜年在明月楼一留就是一天。
眼看，天色已晚，再不回府，估计被金夫人母女得知，自己又有一堆麻烦了。
于是，她细心跟晴玉交待完一切，让她注意接下来的饮食和安全的问题后，金惜年找到了方万里，又是一番叮嘱，无非就是看好晴玉的话。
方万里对于上次的事情，心里已有愧疚，这次便信誓旦旦的下了话，一定会保晴玉周全。听了这些，金惜年这才放心离开。
可是，当她刚踏出明月楼的大门，身后便莫明其妙的多出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还以为被什么不法之徒盯上了，正准备侍机出手，可一转头，却见周素生正耷拉着脑袋跟在她的身后。
她很是无语的松了口气，对着身后的人就是一顿吼道：“我说臭屁周，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做贼也不像你这样的吧？”
被唤周屁臭的某人，立马一扫方才的腼腆沉闷，俊颜颇红的吼了回来：“金惜年，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走的时候给明月楼所有人都打了招呼，就不通知我一人，你这什么意思啊？”
“你刚刚不是去了茅房嘛，我怎么通知你啊？你让我去茅房找你？你是知道我这个性的，我这一去啊，你估计就要便秘。”
“你……”某人刹那怒极的指道她。
她何其无辜道：“怎么了？”
“真恶心！”
第88章 砍不死你
看到对方一副对自己嫌恶无比的样子，金惜年倒觉得妙趣横生，当下又道：“嫌我恶心，就别来送我啊。”
被某人说得脸红的周素生，有些不甘心的追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道：“谁来送你啊，别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想到晴玉的事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而已。”
“你心里过意不去，可以跟晴玉说啊，来找我干嘛？”
“我……”
看着对方一副干着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样子，金惜年觉得笑笑也就算了：“好了，逗你玩的，别认真了。”
“丑丫头，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喜欢捉弄人啊？”总是让这丫头耍得自己团团转，周素生白皙的俊颜因不甘，蓦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我也就这点恶趣味了，你就别再埋怨了。况且，不是那个人，我还不会去捉弄呢。”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看得起我？”
“呵呵客气，客气。”
“嘿，瞧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周素生一时间可谓无语到了极点，总觉得这丫头过于滑头，自己一直被她牵着鼻子在走。
金惜年乐过之后，深深的吁了口气，继而将手负在身后，拿出文人才有的悲春伤秋气怀道：“唉，臭屁周，你瞧这夕阳真美啊，陪我走走吧。”
听着这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娃感慨，周素生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莫明的感到伤感，一种想追随的心理，让他毫不犹豫就跟了过去。
“丑丫头，你等等我，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啊？”
“上次你反对我们帮助叶水仙的时候，曾说起了《农夫和蛇》，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问你，你也没说，后来我不甘心，暗自找寻了许多高人询问，还有查了有关蛇方面的古籍，也没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今天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天你说的《农夫和蛇》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想听？”
周素生看着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尤其是在夕阳的笼罩下，她就像个神秘的使者，让人总对她的一切感兴趣。所以，下一秒，他像受人牵制的傀儡一般，不由自主的就点头了。
看他一副相当真诚坦率的样子，她索性也不隐瞒了，看着眼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幽远起来。
“从前，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赶集完回家的农夫在路边发现了一条冻僵了的蛇。他很可怜它，就把它放在怀里。当他身上的热气把蛇温暖以后，蛇很快苏醒了，露出了残忍的本性，给了农夫致命的伤害。农夫临死之前说：“我竟然救了一条可怜毒蛇，就应该受到这种报应啊……”
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眼神明明带着笑意，可是笑起来的神情，又分外悲伤与孤凉。连同她的语气，也变得落寞寒冷起来。
周素生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低头可以将她一切情绪收之眼底，这一刻他觉得，这个丫头并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而是一个仿佛经历了世间所有沧桑与历练的智者。
不知不觉中，自己就受她的情绪感染，将整个人带入故事的情节里，仿佛想到叶水仙就是那条毒蛇，而自己就是那个被蛇用柔弱外衣蒙蔽了的农夫。
心中一边悔恨着当初的愚昧之行，一边又深深被金惜年的故事触动，就在他深陷这种伤感不能自拔的时候，却听得耳畔传来金惜年分外嚣张的喝声：“大傻叉，别他么玩非主流了，我要你清楚一个道理，以后不要再被人骗了，你这不是行善，而是蠢，知道吗？”
“我……你……”
看着反差极大的金惜年，前一刻还像一个经过千锤百炼的高深智者，让人尊敬不已，可这一刻，又有着人来疯一般的张狂与傲慢，简直让人不讨厌都难。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啊？我讲这个故事，就是为了告诫你说，做人一定要分清善恶，只能把援助之手伸向善良的人。对那些恶人即使仁至义尽，他们的本性也是不会改变的。倒是你，听明白了没有？”
“好了，不需要你多说了。”
觉得自己的一腔赤诚，被人轻视，周素生多少有些恼怒，不过想想对方说得没错，他又不好发作，只能作罢的忍了。
这时，金惜年却又探过头来，转动着慧黠灵动的水眸，一脸笑道：“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感觉这丫头又要使招了，周素生只觉得浑身神经都紧绷了，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让这丫头算计了。
“我问你，按理说，你也不是什么信男善女，当初我那么反对叶水仙留下，你为什么就要同意留下她呢？难不成，你喜欢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