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谈到三更,谢奕这才带着一身酒意回房间,陈云已经睡了,他借着月光的银辉,坐在床头的凳子上,撑着腮看着陈芸的睡脸,直到黎明将至,仍无睡意。
说实在的,谢奕算是彻底明白,他爹要是想和什么人拉近关系,有的时候,真的是能做到极致,真的无法让人厌恶。
第二天一早,谢奕又去谢夫人那里拜别,看着母亲怏怏的躺在床上抹眼泪,脸色蜡黄,就算受到了精心的照顾,也到底不如之前有精神气了。
谢奕最放心不下母亲,昨晚又和谢老爷说起过,谢老爷和他保证,看在他们几个孩子的面子上,谢奕走前对谢夫人什么样,离开后还对谢夫人什么样。
目前的状况下,这已经是极好的了,谢奕无法开口让父亲忘了母亲对他的侮辱,也无法让谢老爷原谅谢夫人,那么彼此相安无事,就算和很好了。
“娘亲,我会给你写信的。”
谢夫人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绝望,谢奕努力讨好她,但是始终是要走的,儿子不在身边,自己只要想到以后只能暗无天日的被关在屋子里,谢夫人就崩溃的落泪。
她现在因为心情关系,身体也不行了,小产后有点女人症,每次来月事就流很多,身体虚弱,精神也垮了。
“我的二郎……”
谢夫人搂着谢奕的袖子不放开,她不想一个人被留下,想和谢奕一起离开。
“娘亲,不然我和爹说说,你回旬州陪大哥吧。”
没办法,谢奕只能尽力让谢夫人过得好点,以后他走了,就真的鞭长莫及了。
早些时候,谢夫人是必不肯同意的,但是她现在对谢老爷彻底的死了心,与其在这里被终日关着,无亲无故的,不如回家乡好歹还有儿子陪着。
“嗯……”
谢夫人答应的很快,而谢奕悲伤的看了一眼母亲,怎么说也是当初曾经深深疼爱过他的亲娘,谢奕看着沦落到眼前这一步的母亲,内心既酸楚,又怒其不争,百味杂陈,眼泪也落了下来,但是依然保证自己会帮她。
谢奕走前就这么一个要求,谢老爷思考了一会儿后,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到了现在,京都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谢奕去留恋的了,他反而十分迫切的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幸福,摆脱之前那些阴影。
拜别双亲后,陈芸跟着谢奕上了马车,一路上尽管已经尽量轻装简行,依然带足了四个马车的东西,另外还有三辆马车坐着仆从,二十几个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第67章 蚂蝗
因为带的人多,行李也多,出京后陈芸等人在路上的速度并不快,车轮滚滚,压过两行不规则的痕迹,后面是扬起的漫天黄沙。
他们走的是官道,道路还算平坦,车队两旁都是荒芜的农田,离京都近的地方,还时而有农民在地里收割小麦,算是有点欣欣向荣的气氛。
但是,随着路途离京都越远,反而越发荒凉贫瘠,都是长满了野草的荒地。
灾年过去后,之前受灾的农民元气依然没有恢复过来,逃荒加上饿死冻死的人数太多,很多土地荒芜了下来,偶尔路过的几个农民,也是衣衫褴褛,面容枯瘦。
苛捐杂税重时,“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但是现在北方都不收税了,依然过得这般惨淡,倒是让人无法理解了。
行过半日,已是午后时分,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陈芸喊人停下车休整,开始准备做饭。
“看起来外面的情况依然不太好啊……”
谢奕从马车上下来,皱着眉看着满目荒凉的土地,不由自主的感叹着。
他想过北方整体情况都不会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差,空出了这么多荒地,他未来的官途,可谓是任重道远啊。
“对啊,对你的考验很快就要开始了!”
陈芸也下了马车,跟在谢奕身后,听到他的感叹跟着道。
坐了半天车,她的屁股都有点麻了,眼见着其他人在刷锅打水,热火朝天的做饭,她决定午饭前拉着谢奕散散步松散一下。
穿过长满野草的荒地,这一片田野疏阔的不见尽头。
若是没有穿越前,陈芸也许会不解,为什么荒地无人开垦,若是开荒种田,一家人齐心协力的辛苦点,至少温饱是不用愁的。
但是亲眼见识到了这个时代落后的种田工具后,以及苛刻的土地政策后,陈芸就彻底的沉默了。
虽然大秦已有铁质犁地的工具,有牛车,有板车,但是很少有农户能够配备齐全,甚至有把铁锨都算是富裕的了。
佃农的工具可以借主人家的,但是私人土地就不行了,只能出更多的力气,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说私人小家庭,能够在能力范围内耕种的土地是有人力限制的,并不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原始的工具,加上国家不允许私人开荒,传统男耕女织式的家庭农业生产条件,大部分土地始终掌握在资产阶级手中,普通农民的日子还真的不太好过。
顺着小路走了大概一刻钟,陈芸发现了一条小溪。
“有水,有水!”
陈芸还是比较激动的,拖着谢奕赶紧过去。
为了赶路方便,加上做饭喝水等用途,考虑到各种突发状况,他们一路上带着一整车水的。
但是有水也总要节约着来,路上洗脸洗手什么的是没有的。
秋天虽然天高云淡,但是午后秋老虎还是挺厉害的,空气又干又燥,陈芸觉得脸都不太舒服了。
蹲在小溪边洗了手脸,陈芸从袖袋里摸出了一盒自制的面脂,那是她根据古方,用花瓣,梅蕊上最新鲜纯净的雪水,花油等纯植物提炼制成的,气味芬芳又保湿补水。
谢奕忍不住也过去洗了脸,看着陈芸在仔细的涂着面脂,香气幽幽的随着呼吸袭入肺腑中,陈芸刚洗过的脸,皮肤莹润白皙,像吹弹可破的蜜桃。
谢奕看的心痒痒的,越看越喜欢陈芸,便也凑过去,嬉笑着像陈芸要求,给自己抹一点。
“男人家涂脂抹粉,看着娘里娘气的,不给!”
陈芸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谢奕,收好手里的那个精致的玉盒,重新放回袖袋里。
科科,提炼这么一小盒面脂很不容易的,耗时耗力耗财物,她废了多大功夫啊也就才有几盒,又不敢制多了会放坏。
眼下出京去滁州,也不知道那边的环境如何,才不能随意浪费。
在陈芸看来,除了她自己之外的别人用,她都觉得是浪费。
“如此小气。”
谢奕知道陈芸盒子里的是好东西,当初更是亲眼见过她忙里忙外的调制,听到陈芸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自己,一点面脂都不舍得给他用,撇了撇嘴角,悻悻的道。
“略略略……”
陈芸吐了吐舌头,她就小气了怎么破!他一个大男人还惦记老婆的脂粉,才可笑呢。
谢奕看着陈芸粉润的丰唇吐出的丁香小舌,心里更瘙痒难耐,像被一只嫩呼呼的小爪子撩拨了一下。
趁着陈芸转头看小溪,不注意的功夫,谢奕贼兮兮的蹭过去,用自己的脸颊蹭着陈芸娇嫩的脸颊。
“不给我用,我就蹭你脸上的!”
他灼热的呼吸吐在陈芸皮肤上,脸贴脸的肌肤相互接触,蹭的麻痒又微热,但是这么明晃晃吃豆腐的做法,没蹭几下,就被陈芸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大了你的狗胆!”
陈芸摸着自己被蹭了几下的脸,心里有点微微的异样,她似乎越来越不太抵触谢二了。
刚才他凑过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拍地上,扣都扣不下来,反而嗅到他身上独特的年轻男性的气息,有一瞬间的脸红心热。
据说每个人身上的荷尔蒙散发出的味道都不尽相同,男女间最初的也是最原始的吸引,就是荷尔蒙之间的互相吸引。
陈芸摸着鼻尖,真是见了鬼,她方才,似乎觉得谢奕身上的味道还挺性感的。
谢奕“只蹭蹭”就挺开心的了,虽然被拍了一巴掌,脑袋还有点疼,身影也倒退着站不稳。
但是他之前三不五时的被揍几下,因而早就习惯了这种对待方式,面上笑的得意,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欲求得逞的孩子气,看着陈芸的目光又有着成年男子的露骨和热度。
只是没等谢奕再继续多开心一下,他后退时一脚踩在了衣袍的后衣角上,绊了一跤后摇晃了下身子,一下子跌入溪水中。
“啊……救命,救命!”
溪水虽然清澈见底,但是汩汩流动着水速还挺急的,谢奕仰躺在水里,两只手胡乱扑腾着,他不会水,也从来没有到过水边这么近的距离,因而内心惶恐万分。
岸上陈芸绿鬓红颜般的清丽容貌渐渐在他的视线内模糊起来,谢奕内心涌上了强烈的不甘,他还没有好好和夫人完成生命的大和谐,也没有儿女绕膝,怎么舍得就这么死呢!
早知道他会这么突然死在路上,他就不拖了,不会再这么近爱情怯,哪怕事后被夫人打死也要近她的身啊……
谢奕绝望的眼前发黑,闭上了眼睛,我的心爱的夫人啊,就这么要离你而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