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转念一想,阿甲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就一个小小的衙差,无非就是混口饭吃,这是不是真正的太子与他何干,万一冒犯了大人跟皇上,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大哥,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方便回来的人问道。
衙差一挥手,“废话少说,盖棺!”
棺材缓缓盖上,又一颗颗钉上了钉子,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就如同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彻底被掩埋进了地底下。
袭渊成了阶下囚,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刻进了监狱,便与一般人无什么两样。皇上下了圣旨,念在袭老将军的面上,赐袭渊毒酒,留他全尸。
李大人亲自端了皇上遇赐的毒酒进来。
“大人!”
“把牢门打开!”
“是!”
铁链落下,李大人面无表情的进来,也不嫌弃这里有多脏,兀自坐下,命人好酒好菜奉上!
袭渊虎躯挺直,仿佛还是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模样,自从入了监牢之后,他想通了很多事情,以前自以为抓住了李大人的把柄,收买他为自己做事。
现在想想,倒觉得可笑。“你到底是谁的人?”
李大人好整以暇的坐着,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了手,让他坐下,四目相对,李大人对上袭渊怀疑的视线,却是反问道:“袭将军觉得呢?”
“得知拿下太子你居功甚伟,我便以为你是琪王的人,可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对,琪王回城不久,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在宫里埋下势力。”
袭渊眼睛紧紧盯着李大人,不放过他眼中的任何情绪。
李大人但笑不语,倒像是默认。
“太子被捕,并不是满盘皆输,真正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皇后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被拿下了,这么多年,太子在皇宫里的势力早已是固若金汤,就凭你大理寺的势力,还不足以对付皇后,如此一来,只能说明你背后有更大的势力。普天之下,能悄无声息的在宫内安插眼线的就只有无痕阁,你是无痕阁的人!”
袭渊很笃定,李大人给袭渊斟了酒,笑道:“果真瞒不过袭将军,不错。我的确是无痕的人,那袭将军可知,我听命于谁?”
哼,既是无痕阁的人,既然听命于无痕阁阁主燕无痕。
袭渊浓眉拧到了一起,对于这神秘阁主,脑中早已有个人选,不过,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若真是他想的那样,那这人隐藏的可真够深的。
“是六皇子?”袭渊七分肯定,三分怀疑。
“呵呵……”李大人轻笑了几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于袭渊来说,便是默认了。
袭渊微微一震,深深的沉了口气,不禁自嘲的笑了,枉他自作聪明,到头来,单单是一个琪王就已经让他措手不及,更何况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深藏不露的六皇子。
那日在祭天台上,即便太子得偿所愿,只怕拿下来琪王,反倒是替他人做嫁衣。今日这下场,实乃命中注定啊!
“袭将军,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这酒也该喝了!”
袭渊看着面前的酒,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日他早该想到,临死之前,唯一牵挂的就是他的锦弘,那孩子那般单纯,他日进了官场可如何是好?
“袭将军,请吧!”李大人催促道。
袭渊拿起来酒杯,闭了闭眼,仰头一口灌下,罢了,他身为堂堂大将军,自以为有勇有谋,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又何需替锦弘操心?
酒杯落地。砸的四分五裂,嘴角渐渐见了血,袭渊硕大的身躯颤了颤,后退了两步。
外面换来一阵喧闹,衙差来报,“大人,袭少爷又来了!”
这几日,袭锦弘几乎每天都会前来报道一次,只不过袭渊是重犯,根本不会让任何人见他,今日,袭渊命不久矣,就让他们父子二人见上一面吧。
“放他进来!”
“是!”
脚步声匆匆而来,短短的距离竟让袭渊觉得好遥远,他倒在地上,嘴里不时地留着血,眼睛死死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爹,爹……”袭锦弘还未进来,远远地看着袭渊倒在地上就叫道,疾步冲进牢房,抱起袭渊,颤抖着手抹去袭渊的嘴角的血,却是越抹越多,顿时慌了手脚,“爹,你不要吓我,爹,爹……”
“锦……弘……”袭渊握住儿子的手,艰难的嘱咐道:“爹……罪有……应得,不……不要……和袭玥……作对,记……记住……唔唔……”
袭渊说着,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来。
“爹,爹……”
袭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的拽着儿子的衣领,“投……投靠……六……六皇……皇……”
六皇子三个字还未说完整,袭渊已经是咽了气,手臂无力的垂下来,袭锦弘睁大了眼睛,青涩白净脸上一片惨白,本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凝聚了豆大的泪珠,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沿着憔悴的脸颊滑下……
“爹……”袭锦弘从心底的发出一身哀嚎。颤音回响,手上衣服上均是袭渊的鲜血,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去,巨大的悲凉在整个牢房蔓延开来……
李大人看着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好在袭渊没有说出什么秘密来。
“大人,这……”衙差犹疑道,像袭渊这种大逆不道之人,死后,他的尸体是不能带回袭家的,得抬去乱葬岗。
只是眼下袭锦弘情绪失控,年纪轻轻就经历了这种事,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将人强行拉走。
一柱香时间过后,袭锦弘渐渐稳定下来,一双眼睛已如核桃般肿起来了,伸手将袭渊的眼睛合上,欲背起袭渊的尸体带他回家。
李大人意有所指的闭了闭眼,衙差会意,拦住了袭锦弘,“袭少爷,尸体您不能带走!”
“……”袭锦弘置若罔闻,红彤着眼一步一步背着袭渊坚定地往外走,衙差上前阻拦,实在没办法才强行对袭锦弘动了手。
待松开尸体的那一刻,袭锦弘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连日来疲惫不堪,早已经是忧心成疾,此时一头栽下去,便是没了动静。
袭渊的尸体被送走,徒留袭锦弘躺在冰冷潮湿的监牢里,李大人摇了摇头道:“将他送回袭府吧。”
小南自从回了袭府以后就一头扎进了房间里,再也没出来,连吃饭都是丫鬟送进房间里的。
丫鬟又一次送饭菜回来,经过揽月轩的时候,袭玥看了一眼,又是原封未动,“等等,”她叫住丫鬟,“给我吧!”
“是!”
袭玥接过了托盘,看着这一口未动的饭菜,不自居的皱了眉,琪王见她如此忧心。将她拦下,有些无奈的道:“你都去过两次了,要是有用,小南早该出来了。”
“可……”袭玥眉头皱的更深,正是因为小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袭玥才更担心啊,她毕竟是孩子,不吃不喝怎么行呢。
眼前一暗,琪王伸手细细的抚平这她眉宇间的叠起,从她手里接过了托盘,“不如,我去试试,或许会有用!”
“……也好,”如此。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琪王想也未想就拒绝,不等袭玥疑惑就安抚道:“我自有办法,你先回房间安心等消息就好。”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推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小南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对丫鬟们过来送饭早已麻木了。
琪王逆光而来,修长挺拔的身子进入房间,反手合上了门,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眼神一转,看向角落里的小南,“袭玥很担心你,在她眼里,你还只是个孩子,你在房里不吃不喝,她在外面也吃不下东西,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替袭玥想想。”
小南一听到琪王的声音,眼神就是一变,自臂弯里缓缓抬起头来,她站起来,面上无一丝表情,缓缓走近琪王。
“火是你放的?”小南不是猜测,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无端端的一场大火将南疆长老、国舅爷和太子三人一起活活烧死,而这三人偏偏都是当年跟萱妃娘娘的死有关的罪魁祸首。
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长老的行踪,她只知道,眼前五官冷俊,坐如青松,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的男人是唯一一个有杀人动机的人。
只有他,有这个胆子做这一切。
琪王早就猜到,依着小南的聪慧,必定瞒不过她,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是我,早在国舅爷全家被灭的那一天,沐风就已经掌握了南疆长老的行踪,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正是因为发现南疆长老的目的是置太子于死地。他本就该死,我只不过是让他多活了几天罢了。”
也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在母妃的忌日当天,给母妃谢罪。
“你既然光明磊落,为何要瞒着姐姐?”小南眼中凌厉非常,仰着下巴直直的看着琪王。
“……”琪王神色微变,微抬了眼皮,迎上小南质问的大眼睛,平静的反问:“那你又是为何瞒着萧景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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