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 (马桶上的小孩)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 入库:04.10
俱泰:“如今富人多,还是十年前的富人多?”
竹承语:“自然如今。洛阳资产,百万者至多,十万者更是数不尽数!天下未有何时,像如今这样普通百姓都可以这样生活。”
俱泰挪开了几盘让他一个人吃完的饭菜,在桌案上道:“自打农耕改革,除却江南作战,山东收复不过一年多,关中地区的粮食产量,较五六年前翻了一倍还多。虽然你也知道,天下财富总数大抵不变,但如今米粮产量增加,关中地区人口激增,这就是整个大邺所拥有的财富也翻了将近一番。可富商的数量,却较十年前,翻了十倍不止。财产翻一倍,分财产的人多了十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竹承语对这方面一点就通:“这就是说……一部分极富的人,他们的财产也从自己的手中,被掏出来分给了其他商贾。”
俱泰道:“全民街上,富人多了,除却那些贫民流民,富的阶层里,差距不是那么悬殊了。如今的大邺,行商能靠关系的越来越少了,关于商贾开放的多了,控制的也多了,你也看得出来,包括之前你关于交引扣税,都是为了防止一部分人极富。然后越有钱就越有人脉关系控制力,然后越有钱。咱们防的就是这个。”
竹承语沉思:“确实……哪个朝代没有几个令人惊愕的巨富,如今却不多。从中宗年间到肃宗时期,有一小部分江南、关中的寒门富贾,资产令人瞠目结舌。他们跟朝中一些官员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有人开路让他们私下通行无阻,也有人替他们遮掩。”
她又道:“但一是因为他们极低调,对朝廷步步退让,从不跟官场沾染太深的关系,也不让家人出仕;二则是他们手底下有很多依附他们的小商贾,也帮了大邺很多,大邺收商税有很多年了,朝廷那时候又困难,不可能忍痛割了这道供血的脉。”
俱泰笑:“没说错,那时候想要开矿,替官家产盐产铁,都是有关系才能做的事儿。一大批人靠着关系,揽到了这活计,占住了金脉。他们虽然也爱钱,但是一是地位低,不敢像官府某些人贪得那么肆无忌惮;二是效率高,为了钱运转,对朝廷来说也堪得用。”
然而到了殷胥为端王期间,一项项政令,就是把这金脉从他们手中抢出去,分给天下人。然后殷胥登基后,推行的政令,便已经很明显了。
圣人不怕民间留财,怕的是留财不均。
富室连天下阡陌,为国守财。
而就算是怕不均,殷胥也未曾对某些新兴的富贾出手,因为——如果想要经济繁荣,就先要一定程度上确立,这合法的财产无论数量,都该是受朝廷律法保护的。抑兼并在殷胥看来,是无数次朝廷发起的劫富济贫,或许适合曾经的朝代,却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大邺,只能毁了这时代的循环。
殷胥能做的是立法,是确立规矩,以法抑富,以国扶贫。
也就是说只要合法合理,不逃税漏税,不欺压百姓,不牵连人命,成为巨富也只能说是你天纵英才,朝廷没有资格掠夺你的财产分给贫民。
然而旧的一批富贾,就是不合法不合理,踩着某些官场闭眼纵容的灰色路子富起来的。他们受到战乱影响,家财流失;官场改革,新旧交替,经营多年的人脉路子不再,赚钱的来源也就没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市场上还有无数的新兴之秀在挤压的他们无处可走。
也可以说,大邺,或者历史上大大小小的冲突与战役,基本都是一新一旧两个势力角抵冲突而产生的。这些新势力有过新兴的寒门与科举官员,有抢夺先机的新兴富贾,也有曾经历朝历代出现过的宦官集团。
俱泰道:“正因安王常年在外,接触了不知多少矿井盐产,在各地了解如今的商贾运行,才感知到了此事。这事情你甩不脱,说小了矛盾都要集中在咱们户部;但这事儿你也不用怕,牵连的人够多,你背后有我,我一天能站着,也没人能动的了你。”
他凳子垫高了点,桌案上只能露出小半个肩膀,吃吃喝喝,却只让竹承语觉得两颊发麻。
明明说的是眼前事,却又好似把几百年的事都连摊牌在了面前。
读的书一会儿好似能与他的话贴上,一会儿又好似隔离开双方瞧不起彼此。好似这桌案推远,移到了几百年前,寒露浓重的战场上,水汽蒙蒙全笼罩在桌面上,拓跋家的骑兵与书卷前的王导在灰蓝色的天色下,拔剑四顾心茫然。
千年前开始,战国学术江湖南征北战,到后来儒、道、佛三教对立,东汉再有党锢之祸,南北分立之后各自也在争,南有世家,北有新党。
撇去了旧的世家与寒门之争,仍有如今的新旧商贾之乱,往后还有,数不尽的难题,数不尽的争斗。
俱泰道:“别想太多。咱们又不是神仙。人活在当下,该争自然也要蹲进泥潭里去拼命的摸,但偶尔站起来瞧瞧,眼前不只是这一片农地,拿手里那点书卷俯瞰一下古今,那么多事儿可引以为鉴,别争的连天下就忘了。”
竹承语竟觉得鼻子一酸,不只是感天下悠悠,还是伤当今祸乱。
俱泰叹气拍了拍大腿,真是头一次知道这小子居然真的像个娘们似的总该流泪。
刚入官场没两年的人,赶上几波浪潮,总是要慌得,竹承语的确不是个风口浪尖抓机遇的人。他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放下你的,你出了事儿,我也不会好过。圣人面前,我已经多番提及了你,向圣人说过,你绝对可信。圣人与你父亲有过一段接触,看你父亲,自然也信得过你的人品。你不必担心。”
竹承语猛地抬起头来:“你与圣人说我了?”
俱泰:“此事牵连虽然多,但你也是关键人物。圣人没用过你,自然我要说仔细了。你放心,圣人愿意用你。”
竹承语扶着桌子,猛地站起来:“这使不得。俱泰,我有把柄在宋晏手里,一旦捅出来了,圣人面上无光,你如此信任我,一定也会受牵连。”
俱泰眯了眯眼睛:“果然,你是被他捏了把柄。到底是什么事儿,你与我说来,我会帮你解决。”
竹承语摇了摇头,身子软下来:“这事儿解决不了……”
她是真的心下惊慌起来。若是圣人重用信任她,到时候拿她的言论出来当作抨击宋晏的关键,宋晏绝对会揭露她的身份。到时候闹出这样的丑事来,圣人脸面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她说过的话也不可能再被当成关键了。
到时候必定连俱泰都要被牵连……
如果谁也不知道她,不关心她,反倒让宋晏揭露出此事来,受影响的人也只会有她一个。
她躬下身子,几乎要跪在了地上,俱泰一惊,连忙要扶她起来,竹承语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俱泰的手腕:“您放弃我吧。那张参我的折子,让圣人当了真吧——这事儿越是牵连广,我越不能站在漩涡之中。”
俱泰惊:“为什么。以你的职权,以你的才情,还有宋晏对你的关注轻信,还会有谁更合适。”
她面上渐渐露出坚毅的神色来:“钱尚书,我的这个把柄,你解决不了的,我说了,你尽管厌我恨我——”
俱泰一霎那,心里想过了无数竹承语可能干过的不妥之事,可能给他埋留的陷阱等等,他想到了无数的险恶,却听着眼前的人,泪从她清俊的脸上滑下来,她轻声道:“我是个女子。”
一瞬间,好似酒楼里也安静了下来,俱泰盯着她的嘴,看到她坚定地重复道:“对不起,身为女子……我对不起。”
第338章 327.0327.$
崔式绝对是知道了崔季明受伤的事情……
殷胥这一日上朝, 就看见崔式上前答礼部事务时,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也是最近礼部多是辅助性的工作,很少有单独在上书房与圣人会谈的时候, 崔式估计是找不到机会冲他问罪。
殷胥也心甘情愿受着岳父这白眼了。要是别人把崔季明带出门去, 回来身上多了这样一道口子,他非要跟人拼命不可。
殷胥赶紧让宫里往崔府上送东西,他对于用物的好坏没有概念,耐冬倒是知道崔季明这次受伤不轻, 再加上南下军功赫赫, 圣人想求岳父一个好脸色, 送到崔府上的东西自然都是不少宫里压箱底的玩意。
崔式越想越气,要不是君臣关系, 他恨不得把那些玩意儿都扔出去。
什么能抵的了崔季明身上那一道疤!
因越看殷胥越不顺眼,准确来说从一开始就没顺眼过, 另一边他再看熊裕,竟顺眼许多。有时候他也想着, 熊裕其实也是这一代棋道中的佼佼者,在长安洛阳不知有多少人追捧他,却因为妙仪好似赢棋太轻松,他也没有把熊裕的成绩看在眼里。
想一想,他曾嫌熊裕出身低微,面向凶恶,也并不是什么高官厚禄加身——
然而大女婿都这样了,再冒出来一个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女婿,那他是什么地位?他在崔家还有坐的地方么?
这种他一吼说不定就一哆嗦的女婿不也挺好的么。
几个闺女都太有本事,大邺有多少娘家有钱的女子成婚后,丈夫就住在妻子家中三五年的,也稀松平常,外头也没人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