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三!醒醒!”一个粗噶的声音在张十三耳边响起,他猛地惊醒,就看到一张大脸出现在眼前,顿时怒得推了面前的人一把:“黑四,你他娘的是不是有晚点了?!每次都让老子在这里白等!”
黑四漆黑的脸在夜色中几乎看不见,只见他龇了龇牙,恶声恶气:“你小子要是有本事,去伍长那里告去!呸,兔儿爷。”
张十三长得瘦小白净,在军营里像来是被压迫的那个,此刻见黑四面色凶恶,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怒气一下子就被戳破了,他垂头,眼神恨恨,却不敢再和黑四顶嘴,飞快地离开了瞭望塔。
走下塔楼,张十三一边往军营深处走,一边怒骂:“呸,欺软怕硬的黑皮狗,迟早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身后的黑四忽然发出了极其惨烈地一声尖叫,张十三惊恐地回头,正好看到火光映衬下缓缓倒地的庞大身躯,他猛地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边跑边叫:“敌袭!敌袭!”
巡逻兵立刻就围过来,整个军营一下子躁动起来,然而对方的箭来得更快。
见对方军营开始骚动,苏祁看向身边的赵副将:“赵副将,咱们分头行动。”
赵副将兴奋地一摆手:“放心!”
苏祁点点头,带着一队轻骑兵,开始往伪陈的军马所在处飞快赶去。而赵副将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往相反方向去,不停地往伪陈大营里放火箭,吸引他们的注意。
赵安邦本来睡得昏天暗地,此刻终于被巨大的动静吵醒,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上,光着脚就跑出去,正好看见同样衣裳不整的副将们向他这边跑来,他高声怒吼:“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副将飞快地扶正头上的军盔,焦急道:“凉州军来偷袭了!”
赵安邦咬了咬牙,眼神阴狠:“他娘的!竟然还敢玩偷袭,马上整军,老子亲自去干死这帮狗崽子!”
吵嚷的声音同样把裴睢给叫醒了,他披着一件狐裘走过来,即便像旁人一样衣衫不整,却独有一份落拓的气质。几位副将的眼光顿时都集中到他身上,赵安邦也看见了裴睢,顿了顿,道:“先生怎么出来了?”
裴睢皱了皱眉,开口道:“陛下应当小心,许是调虎离山之际。”
几位副将面面相觑,赵安邦也冷静下来,指了指面前的几个副将:“你们带左营立刻迎敌,你们马上去巡查整个军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混进来了,老子坐镇军营,看看什么人敢进来!”
几位副将应了声是,立刻行动起来。
漫天的火箭落到军营中,有不少伪陈士兵被射死,更关键的是,不少军帐着了火。裴睢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凉州军死守了三个多月,如今却主动出击,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大梁已经派了主将过来?
这不可能,父亲的信中明明说了,到目前为止,从大梁进入荆州的只有作为使者来的韦温,韦温手里虽有虎贲军,但他如此年轻,断没有资格出任一军主帅,便是朝廷答应了,凉州军里的刘家嫡系也不会答应!这凉州军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苏副将,有人来了!”
苏祁转头看了看终于发现他们的伪陈人马,勾唇笑了笑,下令道:“往那个军马营放火箭,放完立刻撤退!”
“是!”在荆州城憋了三个多月的将士们气势相当高昂!
伪陈的副将看到近在眼前的敌人,和因为火箭而躁动起来的军马,简直气得要吐血:“你,派人拦住军马,快!你们跟我去杀了这群混账!”
苏祁看着敌人怒气冲冲的样子,唇边的笑容更大了几分,下令道:“撤退!”
正好放完了手里火箭的将士们,立刻马头,跟着苏祁快马离开了伪陈的军营,把没有军马的伪陈将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伪陈一众人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绝尘而去,一时之间,生吃了凉州军的心都有了!
而另一边的赵副将,见到对面火光冲天,知道苏祁已经动手了,咧嘴大笑:“今天爷爷打够了,先放过你们这些孙子,哈哈!”
赵副将那大嗓门,即便是在如此嘈杂的夜里也响亮得很,让赵安邦气了个仰倒:“混账!老子不弄死他们,誓不为人!”
裴睢皱着眉看着急匆匆跑过来的副将,冷声道:“可是有人偷袭?”
那副将又恼又羞:“是,有人往军马营里放火箭!军马失控了,末将正让人在拦截!但是,没有马,追不上那些偷袭的人!”
赵安邦一听这话,狠瞪了这副将一眼,啐了一口:“废物!”
副将摸了摸汗,低下头,一句话不敢说。
裴睢心里虽然也气,但总算还有几分理智:“快让人去收拾残局吧,该扑火的扑火,拦军马的拦军马!”
副将也顾不得发号施令的是谁,立刻唯唯诺诺地点头:“是。”
倒是赵安邦用不太高兴的眼神看了裴睢一眼,自从裴睢察觉到他在千方百计地弄雷火弹的配方,两人之间就明显生了嫌隙。然而,最让赵安邦不能忍受的,倒不是弄不到雷火弹的配方,而是裴睢渐渐的,开始在军营里发号施令,而不再甘于做一个幕后军师,这一点,让他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也是他不再愿意全盘听从裴睢的原因。
裴睢转头,向赵安邦拱了拱手:“将军,伪陈是想破坏我们的军马和装备,甚至,可能就是冲着雷火弹来的。”
赵安邦一听这话,急眼了:“他们是想来偷雷火弹?”
裴睢眯了眯眼:“恐怕不是来偷,而是想要在我们的军营里引爆它,即可摧毁雷火弹,又能重创我军,一举两得!若不是雷火弹没有和其他装备放在一起,他们刚刚就得手了!”
赵安邦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是了,难怪要用火箭!就是为了引爆雷火弹!还是先生明智,将那救命的东西另外安放了!”
裴睢点头:“他们此番虽然没有得手,但恐怕也毁了我们不少装备,惊了我们的军马。”
赵安邦稍稍放宽了心:“这些倒不是大事。”
裴睢看了看赵安邦,神色有几分莫测,劝道:“将军,您还不明白吗?对方先是对我们的粮草下手,接着又对军备下手,这是要逼退我们。”
赵安邦正转身走回营帐,一听裴睢说出这话,立刻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他:“先生的意思是?”
裴睢拱手弯腰,眼神却极为自信:“凉州军希望我们快些撤退,他们打不起长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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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凉州军军营,魏楚、桓昱和几位副将同样一夜没睡,卢副将的脸色一直有几分紧张,倒是魏楚显得漫不经心。
“将军!他们回来了!”有哨兵进来回话,卢副将的脸色立刻好看了几分。
魏楚一笑:“不错,鱼饵已经放下了,就看这鱼什么时候上钩了。”
卢副将是重战略多过战术的人,战略上布局详细,战术上却一直偏于守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样的计策来打仗,即便是已经放权了,心里也不免惴惴:“这……若是对方不上钩怎么办?”
魏楚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勾唇微笑,脸上却满是肃杀之色:“这局就是给他设的,赵安邦不会上钩,他一定会!聪明的人们,有一个共同的毛病——”
卢副将一愣:“什么毛病。”
魏楚放下手中的笔,哈哈大笑:“把算计人心的术奉为圭皋。”
几个副将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
倒是桓昱侧头,看着魏楚脸上似嘲非嘲的表情,微微一笑。
第62章 耍你没商量
结果,第二日,府中之人一打开门,就看到门梁之上悬挂着三个人头,俱是双目圆瞪,死相奇惨,开门的小仆从愣是给生生吓晕了过去。齐豫怒得狠狠一拍桌子,知道自己是落了苏晋然的圈套,还是谋划精准的吞天圈套!
今日之事,落得不好就是个灭族的结局,也许要拿出自己最后的底牌了!齐豫咬咬牙,面色沉郁地挥退了身边的仆从,走进书房,他迅速转开座椅的雕花扶手,身影一闪就进入了密道。
幽深湿冷的通道长的没有边际,周边是青瓷长明灯,他拿出自己随身的毫不起眼的玉佩,浸入一个血红的池中,只瞬间,那不起眼的青色玉佩就变成了诡异的红色!那雕琢着含苞牡丹竟缓缓地张开,血红的瓣、血红的蕊,在青色的灯烛中说不出的惊心!
“哈哈……”齐相的笑响彻整个暗道,疯狂而恐怖,他的脸在扭曲,想被诅咒般奇异,“苏晋然,想要除掉我!哼!放马过来啊!”他转身,在石壁上一块人腿骨一样的突出处敲击了三下。“父亲!”暗室门转开,闪出一道黑影,俨然是齐家三子齐行磊!他的眉眼间一片呆滞,似乎隐隐还有阴气,竟是被控制的样子!
齐家三子,出生低贱,为父所不喜,居于偏院,不现人前。就连彼时甚得齐相之心的几个心腹,也没见过几次这三公子。熟料……虎毒不食子!这齐相倒真下的去手!暗处的人影心中一冷,幸好主子特意交代要看紧了这齐豫,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老匹夫,他可比韩家那个狠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