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冷着脸,打马上前,拥挤的人群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亲卫上前,直接把那个穿着褐衣的矮小男人扔在了地上,那男人贼眉鼠眼,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他们杀人!杀人了!”
魏楚一勒缰绳,马腿抬起,狠狠地就往那人胸口踩去,这一下踩得实实的,那人猛地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再也喊不出声。魏楚坐在马上,环顾四周,高声道:“我魏家军,只除邪佞,不伤百姓。官兵投降者,同百姓。”
人群终于不再往前冲,也都安定了下来。魏楚松了口气,又冲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们又飞快地冲进人群,将最先异动和打算异动得几人都给揪了出来,一齐扔到了魏楚的马蹄前,魏楚指着那几个人:“这些人散布谣言,引起动乱,其心可诛,给我关起来!”
几个人被收拾掉,她翻身下马,走到人群中,那些踩踏的人已经完全昏迷,没了声息。魏楚朝后挥了挥手:“立刻,把所有伤员送往医馆,务必全力救治!”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转身指了指城墙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小兵:“那位也一并送到医馆去!”
“是!”魏家军井然有序地出动人马,将受伤的十数人抬往医馆。
这一番下来,在场百姓和守卫都放下了心,抵抗的情绪一下子就消散了。
魏楚又开口安抚:“大家只管回自己家中,城中一切与往日一般无二,魏家军令,不得扰民,若是违禁,军法处置!”
“是!”两万人齐齐高喝,声音震天动地。
在魏楚一番萝卜大棒下,场面终于彻底稳定下来,没有受伤的百姓也自动回了家,街上终于空旷了些。
魏楚大步往郡守府走去,脸上满是阴霾:“给我查!到底是哪方势力混进了城里!敢给我下套,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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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营,桓昱一脸不淡定地踱着步,见到杜格从门外走来,立刻上前几步:“怎么样,军营还是没人?”
杜格一反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抬头看了看桓昱,眼神有些复杂:“军营里没人,不过,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去了哪里?”桓昱一脸急切。
杜格看着一遇上那个女人就完全失常的上司,叹息一声:“魏家军刚刚打下了右冯翊郡。占领了郡府,扣押了马郡守。”
“什么?她竟然敢……”桓昱狠狠一握拳,又气又急,半晌还是艰难地开口,“她……可有受伤?”
杜格深深看了桓昱一眼,神情异常严肃:“校尉,我本以为魏娘子与你情投意合,魏家也有意与我们联合。可是,她连攻打右冯翊郡那么重大的事都不告诉你,甚至为了不让我们察觉,连夜拔营……这番所作所为,哪有一点结盟的诚心?哪有一点……喜欢你的样子?”
桓昱闭了闭眼,脸色苍白,艰难地努动着唇:“是我之前……惹她生气了。所以……”
“你清醒点!这是女人闹个脾气能做出来的事吗?她一直防着你!”杜格一把抓住桓昱的领子,恨铁不成钢。
“闭嘴!”桓昱暴喝,甩开杜格的手。两人僵持着,沉默了很久。
半晌,桓昱转了个身,语调沙哑:“让苏祁去跟陆颂之说,虎贲军愿为陛下夺回右冯翊郡!”
登徒子
城中郡守府大厅中,有一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神色萎靡地坐在堂上,魏楚大步走近,一拱手 :“马太守,委屈您了。”
“魏……将军。”马东站起身,矮小的身材、圆圆的肚腩,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往日那红光满面的模样也全然不见了,神色很是惶恐不安,“将军,请……请坐。”
“马太守客气了。”魏楚坐在客座,李涛则站在她身后,马东看了看壮硕凶残的李涛,又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太守是武元十四年的孝廉,是吧?”魏楚喝了口茶,似乎很悠闲。
马东战战兢兢地点头:“将军好记性,马某……确实是武元年间举的孝廉……”
“马大人既是武元年间的孝廉,那就是大梁的臣子,想必也不愿意看到朝堂之上,奸佞称帝吧。”魏楚放下茶盏,颇有深意地看了马东一眼,“我魏家受先帝恩泽甚深,生是大梁臣,死也要为先帝报仇雪恨!不知,马太守是怎么看的?”
“魏……魏将军高义!在下……在下自然也是忠于大梁朝的!”马东哆哆嗦嗦地表忠心。李涛瞥了眼马东抖成糠簌的腿,心里直犯嘀咕,这要是再问下去,这位大官不会尿裤子吧!那可就污了将军的眼了!
“哈哈,马大人果然是大梁的忠臣。如今这右冯翊郡内忧外患,我魏家也是想要帮大人一把,您说是不?”魏楚掸了掸披风,也不再打官腔,直接开口道,“这右冯翊郡的户籍册能否拿出来,让本将一观哪?”
马东这时候只想着保命,哪还在乎这些,连连点头:“当然,当然!管家去找主簿,让他把户籍册都拿来!”
“是!”管家一溜烟小跑。
魏楚又开口:“既然主簿在,那就劳烦大人把主簿、郡丞、功曹都请来吧,毕竟都是朝臣,魏家军既然来了此处,自然要见上一见的。”
“将军说的是,说的是。”数九寒冬,马太守的脸上却全是汗水。
魏楚拿下右冯翊郡,也不打算急着再去打别的地方,所以她现在很悠闲地让身边的丫鬟又添了一杯水。可还没等水加满,就见马六匆匆忙忙地从门口跑进来,神情焦急:“将军,有大部队向此处围袭而来,恐怕是长安来的军队。”
魏楚凝眉,站起身:“看得清军旗吗?”
马六跟着魏楚,也基本上了解了大梁朝的军制,此刻脸色有几分古怪地偷觑了魏楚一眼:“军旗是……虎贲营的!”
魏楚愣住了,神情有片刻空茫,她立刻反应过来,把手上的茶杯狠狠一砸,转头威胁性地看了马东一眼:“来得好啊,既然送上门来了,我就断了陆颂之这条臂膀!”
马东一个哆嗦,差点地跌倒在椅子上。
马六和李涛跟着魏楚大步走出郡守府,魏楚边走边吩咐:“李涛,你带几百人盯住郡守府,若是马东敢出幺蛾子,格杀勿论!”
“是!”李涛一个立正,立刻转身带着人回了郡守府。
“马六,你现在去找孙通,让他立刻来此,把政务交接清楚,能用的人留下,背景错综复杂的,让他们滚蛋!”魏楚火气很大,“事情做完了,到城头上来。”
“是!”马六看着魏楚那张冷脸,心惊肉跳地应下了。
马东自认不蠢不瞎,前段时间营中出现过几个陌生人,瞒得住别人,肯定瞒不住他这样的心腹,所以对于自家将军和虎贲营的关系,马东心里也有那么点数,可是现在虎贲营竟然来打他们……哎,只能说,这些当官的心思真难猜!
魏楚站在城头,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军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虽然她一直不敢全心信任谁,可是看到眼前这样的情景,除了觉得讽刺,更多的是被背叛的痛苦,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子戳进心头,还用力绞了绞。
上辈子,所有人都说薛衍背叛她,可对她而言,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发生了,唯一的念头也就是丢脸和欲杀之后快。可是现在……魏楚抹了把脸,收起了脸上的隐痛,猛地一挥手,冷喝:“放箭!”
虎贲营的装备比魏家军还要精良,离得也不近,普通的羽箭射了一轮,竟然没伤到几个人。魏楚皱了皱眉,心里颇有几分担忧,她刚刚破了右冯翊郡,根本还没来得及增加军需,而这郡里面原来有的军需又非常的差劲。若虎贲军铁了心攻城,后果不堪设想!
魏楚非常自责,因为陆颂之手里没有能够调动的兵马,所以她轻敌了,也因为贸然相信桓昱,所以她让军队陷入了这样的境地。魏楚越想越恨,既是恨自己也是恨桓昱。
“校官,让人去搬火油!让下面的死守城门。”魏楚咬牙切齿地发布了两条命令。
“是!”校官还没下城楼,忽然看到对方军营里打出了旗语。
魏楚看清了那意思,皱了皱眉,校官停住脚步,疑惑地指了指下面的军队:“将军……他们想谈判?”
“ 你去准备东西,这里不要管。”
校官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谁家打仗,是这样气势汹汹地来,却连打都不打,就要谈判的?
“答应他们。”魏楚冲旗官道。
那边接收到了指令,立刻有一支十人的小队,进入了城头羽箭的射程。城头的士兵见魏楚没有吩咐,也按耐着没有放箭。
待那十人到了城门下,魏楚下令开了一条缝,让他们进来。马六此刻已经到了,看到几人,直接开口:“诸位,对不住了,武器收一收。”
几人一点反抗也没有,竟真的乖乖把武器上交了。
魏楚从城头上下来,一看,得,全是熟面孔,杜格、苏祁……还有某个刚刚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她冷笑一声,无视某人灼热的目光,对马六吩咐道:“把几位使者带到我军营,我倒想听听,有什么可谈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