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口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李元睿蓦然松开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以前在他眼里浑然天成的鱼儿,突然碎裂成了三样:一个已死的鱼儿、一个鱼儿的躯壳、还有一个住在躯壳中的千年女鬼。
“所以,当年,你根本不是失忆,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魏瑜看他深寒的眼睛,害怕地点点头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而是这种事说出去,人家肯定会将我当成神经病……”
“朕竟然跟个千年女鬼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李元睿喃喃自语,像是被刺激过度了。
他竟如此说,鱼儿也是崩溃了,说道:“我不是女鬼……”
李元睿没理她,转而问葛深云:“你也知道?”
葛深云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任由她去?”
“天意如此,又能如何?我已经将她当成鱼儿——”
“可她不是!”李元睿蓦然打断葛深云。“鱼儿是鱼儿,她是她,她是一个占据了鱼儿身体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女鬼!”
葛深云皱眉:“我知道,对于这种事,你的接受能力向来比较低。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说她,这么多年以来,她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
然而李元睿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眼神,让魏瑜从头凉到脚。
“皇上,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虽然她——”
葛深云还想劝解什么,然而,李元睿却打断他:“你先回去吧!我想单独问她几句话。”
葛深云觉得,无论如何,他应该不至于会伤害鱼儿。
他怕自己在此适得其反,便退了出去。
到了正殿那边,葛深云一眼看到张九福,问道:“皇上今天为何这么早就下朝了?”
“今天一上朝,就有人说,皇后娘娘的中宫奏笺,是没经皇上同意,串通了萧大人和中书省的龙大人发出去的。”张九福说。“皇上很生气,所以提前退朝了。”
葛深云皱眉:“这事竟传了出去?”
张九福叹气:“是啊!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皇上已经下令严查谣言来源。”
“这事……真是……越闹越大了……”葛深云皱眉看着药房的方向,快步离开了。
药房里。
李元睿虽跟葛深云说有话要单独问鱼儿,但是,葛深云走了后,他却不发一言,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那眼神……让魏瑜觉得很是害怕。
倒并不是他的眼神有多凶,而是……像在研究一个陌生人,五分冷漠,五分愤怒。
溪山行旅图 第1258章 末日来了
魏瑜突然想到了商纣王。
在纣王发现妲己是个狐妖的时候,大概就跟李元睿此时的心情差不多吧?
但她不是狐妖啊?就算是,那也是只好妖……
不,她不是妖,不是鬼,她是个人!
魏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你是谁?”
“我原来的名字,叫刘丹晨。”
刘丹晨……好陌生的一个名字……
本是同床共枕的夫妻,突然之间,李元睿却感觉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目的?我自己也不知为何会穿越到了这儿,哪能有什么目的?”魏瑜回答。
“你处心积虑地做了皇后,大张旗鼓地改革后宫,如今又未经朕的同意,私自发下了中宫奏笺,你敢说你没有目的?”李元睿眼神变得很锐利。
魏瑜突然回过味来,心里一阵酸楚,眼眶也不由红了:“难道,因为这个,你就听信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谏书,觉得我想谋朝篡位,学大周的吴后做女皇?”
“朕问你,你的目的?”他的态度,冰冷如铁。
“你不都知道吗?我做那些事,就是想让女子们别过得那般苦而已!皇上,你相信我,除了这个不能示人的身份,我并没有瞒你什么!没有阴谋,没有目的,我还是我,是鱼儿啊!”
李元睿没有正面回答,却问了句让魏瑜很伤心的话:“鱼儿的魂魄呢?哪去了?”
魏瑜心里一痛,没回答。
果然,他爱的,只是那个小鱼儿,那个在他心里‘至清至纯’的鱼儿。
恐怕此时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只鬼怪吧?不,是千年女鬼。
看吧,她看人还是这么准!这种事,可以告诉葛深云,但绝不能告诉李元睿。
一旦他知道了,自己的末日就来了。
“说。”
“我不知道。”她垂着头说。
李元睿什么都没说,推开药房的门,走了出去。
魏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好在,他只听到了千年穿越的事情,她在炼制九转还魂丹的事情,他应该不知道。
因为,炉子就摆在桌子上,正燃着火,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里面的糊状越来越干,再过上四天,就该炼成了。
她将炉子和灵蛊收好,回到正殿。
地上跪了一地的宫人,每个人都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皇上。”魏瑜走过去。“那件事情,我是喝醉了酒,无意中说了出来,被表哥知道了,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嚷嚷得每个人都知道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元睿用阴鸷的眼神看着这个千年女鬼,她占据了鱼儿的身体,还如此理直气壮地跟他说话?
“张九福,叫李楠过来。”
“是。”张九福皱着眉头出去了。这又是怎么了?
不一会,李楠来了。
“搜宫。把皇后所有的迷魂药、暗器等东西全部收走。”
李楠张大嘴,搜宫?搜皇后的宫?
“没听到吗?”
“是!”李楠应道。带人搜宫去了。
溪山行旅图 第1259章 鬼迷心窍?
“封锁昭和殿,任何人不得出入。”李元睿又命令。“任何人!”
“是!”禁卫们齐声回答。
李元睿看向魏瑜,她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不求自己,不哭不闹,只那样看着自己。
“你看着我做什么?”李元睿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
她除了看着他,还能干什么?
魏瑜自嘲地笑笑,没说话。
这只女鬼,在嘲笑他蠢吗?
跟一只千年女鬼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恩恩爱爱这么多年,还生了孩子,他的确很蠢!
李元睿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昭和殿的大门被轰然关上。
其实,鱼儿真的很理解李元睿的这种反应。
换个角度想,若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告诉你,他并不是原本那个他,他只是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鬼魂附了体,她也会觉得恐怖。
所以,她理解李元睿。
但是,刚穿越来的时候那种孤独的感觉又来了。
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不理会一众宫人都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天色已晚,李元睿挥手令所有的宫人都不必跟着自己,像个游魂一般在御花园里游荡。
鱼儿不是鱼儿,是被个不知来历的千年女鬼附体。
这个认知,令他感到迷茫。
他仔仔细细地将这些年来,从他最后一次出征归来之时的点点滴滴想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他好像也不再是以前的李元睿。
在那之前的他,没有什么能影响到自己。包括鱼儿。
在那之后的他,他似乎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从生活到朝政,从喜好到厌恶,都围着她在转。
她成了他生命中最重的色彩,最不可或缺的人。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鬼迷心窍”?
……
他的内功登峰造极,能听到的距离,远比常人要远。
此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声。
“娘娘,天快黑了,回去吧。”一个宫女的声音响起。
“回去做什么?”叹息之人,原来是贤妃。“在外面,还能感受一下夕阳黄昏的悲凉。回去,面对着富丽堂皇却空空荡荡的屋子,却是永无止境的孤单。”
“娘娘,要不晚上请庄嫔来说说话?”宫女问。
“也好吧……”两人渐行渐远。
李元睿抬眼看向那即将西沉的太阳,夕阳黄昏,在他眼里是美好的。
不仅是因为它的美丽,更多是因为,每天黄昏之后,他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回到昭和殿,和鱼儿、晗乐一起。
所以,对他来说,早晨,意味着离别,黄昏,才是团聚。
然而夕阳黄昏,在贤妃眼里,却是悲凉的……
他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继续往前走。
不久又听到了宫人的呼喊声:“三公主,三公主,你去哪儿呀!”
“我要去找我母妃!”晗佳的声音传来。
“你母妃现在已经不住在那边了!”一个粗嗓门的女人说道。
“那我母妃哪去了?”
“她已经死了!”
溪山行旅图 第1260章 他是不是错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昨晚还见到她了呢!她抱着我给我唱歌!”晗佳哭喊着说。
“快回去吧!万一你母亲知道你偷跑出来,一定会罚你的!”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要我母妃,母妃,母妃,呜呜呜……”
声音渐渐消失,想是被宫人强行抱回去了。
李元睿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他这些日子,太忽略这些后妃、孩子了。
他突然很想看看,裴如在干什么。
她被鱼儿——不,是那个女鬼给弄到了玉英阁。
女鬼说,会重新修缮玉英阁,不让他们母子受苦,他便信了。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来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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