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脸上发燥,匆匆洗浴过后,一面侍候方永华更衣睡觉,一面难为情的嗔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要这般,叫丫鬟们看见笑话。”
方永华道:“你是明媒正娶,谁敢笑话?”
许夫人见与他说不通,只得闭嘴,其实心里是极高兴的。
方永华有段日子没在慧兰苑留宿了,许夫人本就生的娇美,又兼性格温柔,小别胜新婚,两人温存了许久才罢。
许夫人枕着方永华的胳膊,一只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抚摸着,半晌道:“我是不是太溺爱谖儿了?”
方永华讶异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许夫人忧虑道:“你看她晚膳时都说了些什么?一个小女孩子说这些太不妥当了。”
方永华笑道:“是你想太多了,谖儿以后要进宫,智谋是不可少的,如果呆笨缺心眼在宫里是存活不下来的,我还想着让谖儿读读《国策》,多学习权谋术,我们家光宗耀祖说不定全靠她了。”
许夫人见丈夫这么说,也就不言语了。
不一会儿,方永华便进入了梦乡,许夫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两眼怔怔地发呆,过了许久才闭上了眼睛渐渐睡去。
子夜时分,慧兰苑的院门被拍的震天响。
红梅白梅早就许配了人家,晚上不在府里,值夜的小丫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里慌张把院门打开,却见桃儿衣冠不整、披头散发、满脸是泪的冲了进来,小丫头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阻拦。
还是迎香听到动静,急急忙忙穿了衣服出来,见到桃儿,低喝道:“深更半夜的大呼小叫个什么?就不怕吵到老爷夫人?”
桃儿哭着道:“我家姨娘快不行了!”
迎香一听人命关天,不敢再拦着,忙转身快步向许夫人的卧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许夫人在房里问:“发生什么事了?”
迎香在房外禀道:“桃儿来报,说温姨娘快不行了。”
许夫人忙道:“我马上出来。”
片刻之后,许夫人走了出来,头上挽了个寻常的髻,问跪在地上痛哭的桃儿:“你这丫头,别光顾着哭呀,把事情原委给我说说。”
桃儿抽抽嗒嗒道:“姨娘服了药后,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喊肚子痛,奴婢给她喂了滚开水也没用,身下血行不止,床上都给染红了。”
许夫人震骇得半天不言语,桃儿是未婚配的女孩儿家,不知道那温姨娘流产的症兆。
彼时方永华也穿戴好走了出来,惊问道:“若兰有了身孕吗?我怎么不知?”
许夫人一面擦泪一面道:“就连我也不知,今儿晚膳后我去看她,尤大夫正为她诊治,只说是经水不调,我想着不是什么大病,好好调养即可,因此没跟你提起,谁知是误诊,不行,我得去看看孩子保的住保不住。”
说罢,一面命人去请胡太医,一面带了几个稳沉的婆子并迎香跟着桃儿去缀锦楼,谁知温若兰已经流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
方永华随后赶到,见状,惋惜不已,一面请胡太医开方调理,一面命人连夜去抓捕尤大夫,没想到竟扑了个空,尤大夫早就卷包逃走了。
胡太医给温若兰把了把脉道:“温姨娘受胎以来,想是呕了些气,郁结于中,先前的大夫又用了虎狼之剂,饶是病人身子骨不弱,如今元气十分也伤了八九分,一时难保就愈,老夫开个方子姨娘吃吃,最关键的是自己要放宽心,病才能好。”说毕离去。
方永华大怒,连夜查是谁请了尤大夫来,许夫人道:“是温姨娘自己请的。”
方永华瞠目盯着许夫人半晌,只得叹气作罢道:“这都是命!”
许夫人自责道:“温妹妹曾怀疑自己可能有了身孕,我只是不信,现在却害苦她了。”
说罢,于天地前烧香礼拜:“都是信女的错,唯愿未出世的孩子超生到富贵人家,也愿温妹妹早日病好,我愿吃长斋。”
方永华见了,感叹自己娶了贤妻。
夜晚发生的事若谖到第二日中午才知,忙带了琥珀去瞧温若兰。
只一夜功夫温若兰便失了往日的生气,整个人呆呆滞滞的。
若谖看着难受,道:“都是我的错,没有多叮嘱你不要误信他人。”
温若兰凄凉地笑笑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恶人做多了报应来了,你何尝没有提醒我是有身孕的,偏我鬼迷了心窍不信你。”
若谖看她心不在焉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叙了几句寒温,又体贴了几句便告辞回到了荣禧堂东次暖间。
朱绣见到她,喜得拍手:“奴婢正要去找小姐,可巧小姐自己回来了。”
若谖走到榻前坐下,琥珀见她精神不济忙拿了枕头塞在她背后让她靠着。
若谖一手扶着额,慵懒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朱绣道:“夫人才送来了桂圆银耳汤来,小姐趁热吃了吧。”
若谖本不想吃,却架不住琥珀和青梅左右相劝,只得从了她们,耳根子才算静了下来,依旧歪在榻上想着温姨娘流产的事。
温姨娘已怀孕四月有余,只要是个大夫都不可能把错喜脉,何况这个尤大夫还是个经验老道的大夫,而且连夜逃了,更说明他是受人指使,故意误诊的。
尤大夫是桃儿请来的,他被何人收买,她应该略知一二。
想到这里,若谖命素衣去叫桃儿来,她要问话。
素衣去了半日方回,见小姐已睡觉了,便不敢打扰。
若谖香甜一觉睡到亥时方醒,见屋内点了蜡烛,带着初醒时的茫然问道:“现在天黑了吗?”
琥珀扶她起来,绿玉率领几个小丫头侍候她洗漱。
琥珀笑答道:“天早就黑透了,连晚膳时间都过了。”
若谖扶着有些发晕的脑袋诧异地问:“我竟睡了这么长时间?”
琥珀笑着道:“可不是!小姐睡这么长时间可把老夫人、夫人吓坏了,还请了胡太医来瞧小姐,结果诊断说是小姐伤了脑袋,流血过多,引起的气血两虚,所以会出现嗜睡的症状,说精心调养两个月就没事了。”
“那岂不是又要吃药了?”若谖骇得挺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睛。
“药是下用吃的,但饭要好好吃。”
琥珀说着,搬了个小几放在若谖的床上,红香绿玉提着食盒进来。
琥珀绿玉把食盒里的菜肴端出来放在小几上。
若谖扫了一眼,见酒糟的酸菜鱼块闻着挺香的,就着吃了一碗饭便搁下筷子。
琥珀盛了碗阿胶红枣乌鸡汤:“小姐喝一碗吧,这个补血最好。”
若谖微皱了眉,勉为其难地接过,刚准备吃一口,素衣报:“蝶舞姐姐来了。”
若谖放下手中的汤碗,忙道:“快请进来。”
蝶舞含笑而入,把手里的一个白玉的盅子放在她床上的小几上:“我家姨娘特命奴婢送来给小姐吃的。”
若谖揭开盅盖一看,是红枣当归藕粉桂花甜汤,大一言:“我正想喝这个。”说着,用银匙喝了几口。
蝶舞笑着道:“小姐爱喝,姨娘才高兴呢!”
若谖忽然想到什么,问蝶舞:“姨娘是有身孕的人,怎不好好养着,给我煲汤呢?”
“我也是这么劝她,可她根本就不听,不是奴婢拦着,她还要亲自送来呢。”
若谖问:“姨娘身子可好?”
第三百三十四章 温姨娘之死
“不大好,肚子总隐隐有些痛。”蝶舞答道
若谖听了无心喝甜汤:“我托老爹送给姨娘的蜜桔姨娘可有吃?”
蝶舞眉开眼笑道:“当然有吃,还一个劲地说小姐有什么好东西老记着她呢。”
若谖微微一笑:“我明儿一早去看姨娘。”
待蝶舞走了,若谖命绿玉去叫桃儿来。
琥珀劝道:“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深更半夜的就别传唤人了,就是断案的官老爷这会子也不会审案。
再说了,温姨娘刚流了产,身子虚弱,跟前得要人服侍,她通共就一个丫鬟,你把桃儿叫来,谁服侍她?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呢?”
若谖听她说的有理,复又躺下睡觉。
夜已深,许夫人还坐在灯下做针线活,她看着手里精致的绣花鞋,想起若谖刚生下时穿的鞋只有一寸多一点,现在穿的鞋却和她的小不了多少,只觉光阴匆匆。
门帘被人挑开,红梅走了进来,今儿老爷不在,夫人又有重要的事,所以她没家去。
许夫人抬头,略有些紧张地问:“她喝了没有?”
红梅沮丧地摇了摇头:“厨房送饭的宋妈妈说,她就站在小姐的房门口,里面的一切她看的一清二楚,小姐有饭后喝汤的习惯,琥珀盛了碗阿胶红枣鸡汤,小姐都接手上准备吃了,却被蝶舞给破坏了。”
许夫人心中一惊,僵直了身子问:“你是说——我们下毒,被蝶舞识破了?”
红梅笑着道:“那倒没有,只是蝶舞不早不晚的也送汤过来,而且还是小姐爱喝的甜汤,小姐自然不喝我们熬的鸡汤了,去喝蝶舞送的甜汤。”
许夫人闻言,狠狠松了口气,只几瞬的功夫,已是汗湿里衣,很是不甘心道:“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然功亏于溃。”
红梅道:“不妨事的,徐掌柜说那种西城毒药若十日之内连服三次,会出现瘚脱而暴亡,但只要服用过,哪怕剂量不足,也会出现喘证,不出一个月一样不治身亡,所以夫人不必过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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