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郡主拿起桌上一封从西北来的书信,放在眼前打量,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
“不会,这件事,谢正安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丞相府中,夫人谢氏望着遍身血迹,气若游丝的儿子,哭的是死去活来。
“我可怜的儿啊,那天杀的狂徒!老爷,你快让应天府发缉捕文书,抓了那些凶徒,给我儿报仇!”
“你真以为,那些只是普通的路匪吗?!”谢正安的脸色铁青,继而变得乌黑。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哪里有这样胆大的凶徒?分明是训练有素的亲兵,就是冲着谢子文来的!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爱若珍宝,如今却被人打断四肢,只怕会落下残疾,让他如何能不心如刀绞。
谢子文最近惹上了谁,是谁出的手,无需深想就能明白!
谢氏也明白了过来,咬牙说道:“老爷,定是那威远将军府下的黑手,决不能与他们善罢甘休!”
谢正安闭了眼,似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怒气,良久,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现在,只能暂且忍耐。”
“为什么?!”
“陈令风要回来了。”谢正安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来。
“这老东西刚在西北立了军功,此次便是回来接受皇上嘉奖的,这个时候我们去对付威远将军府,那就是和皇上过不去!”
谢氏想到了威远将军陈令风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伐之名,微微打了个寒颤,可看到儿子的惨状,终究还是不甘心。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正安双拳紧握,用力的关节都在泛白。
“此事只怕也有临安王的手笔在里面,他与陈明金,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丞相府里乱作一团,中书令苏家也是焦头烂额。
苏妍儿刚一回府,便被苏夫人叫去,还未为自己辩驳一句就被呵斥罚跪,足足跪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叫起。
她素来受宠,何曾受过这样的惩罚,待苏夫人终于让她起来,已是双腿打颤,脸色苍白如纸。
“我早就叮嘱过你,离那个谢子文远一点,你却总是当做耳旁风,如今你声名尽毁,你以为,丞相府还会上门求娶你吗?!”
苏夫人咬着牙,恨铁不成钢的捶着桌子,一脸的怒容。
苏妍儿猛然抬头,眼中泛起泪水。
“母亲,我是被人陷害的!”
“你住口!”苏夫人怒喝道:“若不是你先存了害人的心思,别人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来陷害你!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苏妍儿羞惭的低下头,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苏夫人见女儿如此,亦是眼圈泛红,“我领了你去威远将军府赔罪,结了这门亲事。”
“我不要!”苏妍儿惊慌失措的摇头,“我不要嫁给那个傻子!”
“你以为,你还嫁的了别人!”
苏夫人怒道:“如今你倾慕陈明金之事传遍了整个京都,有哪个好人家还会来向你求亲?你的姐妹们的婚事也都会被你所累!你若不嫁他,好,现在就绞了头发,出家做姑子去!”
苏妍儿泪流满面,几欲哭晕在苏夫人的脚下。
“妍儿,非是母亲心狠,实在是,你已无路可走。”苏夫人取过布巾,亲自为女儿擦去泪痕。
“那陈明金虽然愚钝,可并不痴傻,若是能得他真心以待,强过多少负心薄幸的聪明人!若论相貌,家世,他也并不逊与那谢子文,这桩婚事,也未必不是你的福气。”
“母亲!”
委屈和愤怒似洪水般奔涌而出,苏妍儿再也忍受不了,扑到苏夫人的怀中,痛哭失声。
苏夫人抱着女儿,亦是眼角含泪,可面容却是分外的坚定。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就算让她负荆请罪也好,陪尽嫁妆也罢,一定要让威远将军府同意婚事,把苏府女儿的名声挽救回来!
威远将军府中,顾无忧仍是一头钻进书房中苦读,朝益慕习,极少离开,直到深夜,需得小春催上数次,才会回到卧室当中去休息。
这日,陈明金端着盘新出炉的点心,领着一个小童,兴冲冲的来找顾无忧。
“阿重,阿重,快来尝尝我新做的糯米糍。”
顾无忧放下手中的羊毫笔,笑道:“明金哥哥,这几日你一连送了十几道点心过来,我这嘴都要被你养刁了。”
“阿重若喜欢,便是一百道我也愿意送。”陈明金憨厚一笑,把盘子送到顾无忧的鼻尖下。“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顾无忧拿起一块,含笑咬了一口,点头赞道:“嗯,香滑软糯,好吃极了。”
“太好了!”陈明金兴奋的脸颊红红,“那殿下也一定会喜欢,前几日你说过好吃的几样点心,我都送了去给殿下,他也是赞不绝口呢!对了,他听说你爱读书,特地让我带了一箱子古籍来给你看呢!”
裴然,给我送东西?
顾无忧瞧着小童放上书桌的古朴木箱,略怔了怔,眼梢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
这真是一个好开端哪好开端!
☆、第十二章护着你
木箱中除了一些珍品古籍,还附了一个精巧的瓷瓶,顾无忧拿了起来,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陈明金接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疑惑的说道:“这是金创药啊,殿下送这个给你做什么?哎呀,阿重,你受伤了吗?快让我瞧瞧。”
说着神情紧张的拉过顾无忧的衣袖,就要上上下下的查看,顾无忧忙按住他的手,说道:“我没事,就是那天下马车的时候磕了一下,现在都快好了,不用看了。”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我好叫大夫来给你治伤,就这么忍着,多疼啊!”陈明金的眉头紧皱着,只觉得分外的心疼。
“哪有那么脆弱呀。”顾无忧瞧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明金哥哥,你这些天勤奋练武,看起来都壮实了不少呢!”
“真的吗?”
陈明金顿时眉开眼笑,他这些时日,鸡鸣时分便起,先练拳脚再举大石,不过短短时日,双手都磨出了茧子,想到能帮上裴然的忙,想到母亲和阿重赞叹的眼神,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身上的肌肉也渐露雏形。
“阿重你说,等我父亲回来,我先给他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再给他亲手做盘点心,他会不会高兴?”
顾无忧看着他那副兴冲冲的样子,一时有些无语。
威远将军他,应该会高兴······的吧?
“公子,公子,不好了。”陈明金贴身的侍从小远从门口跑进来,喘着气说道:“中书令家的苏夫人领着她女儿,上咱们家来了。”
“来就来了呗,总不过是来赔礼的,有什么好怕的。”陈明金不以为然。
“哎呀,不光是赔礼,听说,还要来求亲!”
“求亲?”陈明金愣愣的,“跟谁求亲?”
小远急的跺脚,“跟公子你求亲哪!那苏家小姐要嫁给您了!”
“什么?!”
陈明金和顾无忧皆是一愣,陈明金当即满脸涨红,大声说道:“我才不要娶她!”
说着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奔向淮安郡主素日会客的厅堂里去了,顾无忧也忙跟了上去,去瞧个究竟。
“苏夫人这是何意?”
淮安郡主凤眸微眯,未染蔻丹的手指轻轻敲在苏府送上的那一叠厚厚的礼单上,说道:“素来两家结亲,都是遣媒上门,怎么到了贵府这里,规矩与别处不同?”
苏夫人听出她话里浓浓的讥讽,暗暗的咬了下后槽牙,挤出一个亲热的笑来。
“妾身亲自上门,更显我府的一片诚意,如今既是两个孩子有缘,两情相悦,咱们做大人的,何不就成全了他们。”
“苏夫人这话不妥。”淮安郡主面带笑容,眼中却泛着冷意。
“令爱只是单相思,我儿可是无意,若是那街边的女乞,青楼的妓子,也拿了一块帕子写上两句酸诗,找上门来说跟我儿两情相悦,难道我儿也要都娶了不成?”
苏夫人听见她把苏妍儿同女乞,妓子相提并论,气的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强压住喉头的一抹腥甜,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苏府,愿出三百抬嫁妆。”
时下最显赫的高门贵女出嫁,也不过才一百八十抬嫁妆而已,苏府却愿陪上三百抬,不得不说是下了血本。
“贵府真是豪富。”淮安郡主笑了,袖摆滑过膝头,似水波流动,“我们陈家,却也不缺那几个钱,您还是留着那些嫁妆,另找个好女婿吧!”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苏夫人着了急,忙喊道:“郡主何不问问公子的意思,或许他是愿意的呢?”
淮安郡主停下了脚步,苏夫人心头一松,刚要再说上几句,只听的门砰的一下被撞开,福元阻拦不及,只得跪在一边请罪,“郡主,公子他非要闯进来,奴婢实在拦不住。”
淮安郡主看着气鼓鼓的儿子,却是神情柔和。
“哦,我儿有何话说?”
“母亲,我不要娶那个苏妍儿,她心肠太坏,不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