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深以为然。
大家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可犯不着卷进朝廷里的漩涡去,冤枉丢了性命。
“当家的,咱们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迟早是别人砧板上的肉,还是得想个出路才是。”有人叹着气说道。
这句话正触动了刀疤脸的心肠,他沉默了半响,正欲开口,却不知从哪里射来一只利箭,直扑面目。
他到底是军中出声,有些身手,大惊之下,已是迅速的向旁边一躲,瞪着前方模糊一片的雨幕,大声喊道:“可是道上的哪位兄弟?我是秀水寨的!不如报了名号出来,免得伤了自己人!”
回答他的,是数十只利箭的齐声而至。
事发的太过突然,众人没有防备,皆是慌乱成一团。
有许多人躲避不及,栽倒在地,痛嚎出声。
刀疤脸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靠在了一块山石后面躲避箭雨,心思急转。
在这江上混的强盗可没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号,自己又没带着财物,应该不是同行来黑吃黑。
这漫天风雨的,也不可能是官府来剿匪。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刚才那艘大船!
难道是张二事败,把自己给咬了出来?
我果然没猜错,那船是碰不得的!
刀疤脸气急,稍稍露了个头,扯着嗓子喊道:“一场误会啊!那劫道的混蛋不是我们派去的!与我们无关哪!”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从远处凭空扔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直的砸到了他的脚边,他吓了一大跳,定睛看去,当下浑身一僵。
那是张二的人头!
这算是给自己的警告了吧?!
刀疤脸咬了咬后槽牙,趁着箭雨停下来的空当,纵身跃到了高处,单膝跪地拱手低头道:“小人无意冒犯贵人,是手下人受人威逼利诱,才犯下这等大错,请贵人高抬贵手,放了小人一马!”
对面并无回音,片刻之后,一艘小船穿破迷蒙雨雾,靠近了岸边。
从船上下来两个身着软甲的侍卫,抱着一卷毡毯,顺着码头铺陈而开。
一只绣着精致云纹的鹿皮靴不急不缓的踩到了毡毯之上,慢慢的走了过来。
刀疤脸微微一怔,抬头向那靴子的主人看去。
那是一个身披火狐披风,眉目清冷,俊雅尊贵的男子。
旁边的侍卫小心的为他打着油纸伞,他就这样理所当然的走着,仿佛脚下踏的是玉砌的台阶。
那刀疤脸就这样怔怔的看着,突然,却有些神情激动了起来。
“请问,您可是临安王殿下?”
裴然抬眸看了这他,声音平淡无波。
“你又是谁?”
刀疤脸再顾不得许多,跪地磕了一个头,正色道:“小人是您外祖父镇国公当年军中的斥候,名叫李成,沈家军被打散后,小人便被征调到了这西北军,后来因为被陈令风手下的人排挤陷害,获罪逃了出来,没奈何,便落草当了贼寇,不想,今日还能再见到国公爷的后人,小人,小人······”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涨红,眼角竟依稀泛起了水光。
沈如松当年把快要饿死的他从路边捡了回来,给他衣食,又让他在军中学习武艺,让他也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可谓是对他恩重如山。
后来,沈家满门被诛,沈如松被斩首示众,他满心悲愤,可力量微薄,便是想为恩人报仇,也是有心无力。
后来到了这西北,被人陷害获罪,又逃出来做了强盗,他怕辱了沈如松给他起的名字,便一直用着假名,时间长了,便再无人知道他的底细了。
裴然的眉宇间与当年的沈如松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乍看之下,恍如当年的恩人重生,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裴然也并未想到,这强盗头子倒是外祖父当年的旧部。
他也曾为了找寻当年的真相,暗中派了人手出去查探外祖父生前的一些部将亲兵。
只不过,外祖父的亲信心腹皆被暗害,剩下的普通兵士又并不知晓当年的内情,所以,一直也没有查出些头绪。
这个李成,貌似与祖父有些渊源,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呢?
“你可知道,当年外祖父为何会被突然被人扣上一个与通敌叛国的罪名,那封所谓的告密信又是何人所写?”
尽管不抱任何希望,裴然还是开口问了问,这个疑问,压在他心里已是许多年了,若是不能得到解惑,只怕他一直都不会甘心。
他绝对不相信,正气凌然,忠义两全的外祖父会为了些蝇头小利,就去做出什么通敌叛国的事情来。
李成脸上现出了悲痛之色,闭了闭眼睛,又猛然的睁开,用力的说道:“小人知道!那封告密信是当时与西夏交战的镇北大将军,宁国候顾安思所写!”
宁国侯顾安思?
无忧的父亲?!
裴然神情一凛,眉头不知不觉的微蹙起来。
“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
李成咬着牙说道:“顾安思被困孤城数日,处境艰险,国公爷带了一万兵马,日夜兼程,前去驰援,我奉国公爷之命,骑了快马提前去送信,以便让那顾安思能安下心来,再坚守一些时日,却不料我千难万险的从后山悬崖上攀爬进城,那顾安思却说我是细作,镇国公已经投敌叛国,又怎么会驰援?他当即命人将我从城墙上扔下去摔死,那时西夏军正好破城而入,他顾不上我,我便趁乱逃走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的悲愤。
“国公爷打退了西夏蛮夷,转眼却被朝廷说是通敌叛国,这若不是那顾安思中了反间计,写的告密信,又会是谁,能有这样的说服力?!”
☆、第一百二十九章局中人
大雨片刻未歇,一直下到了入夜。
因着天气的原因,西北军营里的夜间操练被取消,官兵们都各自归营休整,只有高处瞭望台上的哨兵仍坚守在原地,警惕的环视着周围的环境,以便随时示警。
只不过倾盆大雨模糊了视线,看的极其的费力就是了。
陈明勇偷得浮生半日闲,心里便惦记上了营妓帐里新来的那几个女人,尤其是其中有个叫怜儿的,那一身嫩的能掐出水来的皮肉,还有那鲜艳欲滴的樱桃小口,啧啧啧,可真是*入骨的尤物啊!
痛快淋漓的发泄一通后,陈明勇心满意足的起身,唤了奴仆送酒进来,用嘴含了一口灌到怜儿的红唇里,看着她呛得面红耳跳,咳嗽个不住,不由的哈哈大笑。
“小可怜儿,你若是能喝完这一坛,爷就把你从这火坑里救出去,以后单独给你置个宅子,也让你过上富贵舒坦的日子,如何呀?”
那叫怜儿的营妓以手掩口,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听了陈明勇的话后,眼眸微垂,却是乖巧的爬了过来,跪伏与他的脚边,微张了红唇。
陈明勇越发的高了兴,拿着酒坛肆意的朝她的脸上身上泼洒着酒水,怜儿身上本就穿的格外单薄的衣衫被水打湿,越发显出她玲珑剔透的身体曲线来。
陈明勇看的又是喉头一热,刚欲拉过她再享受一回,却听得帐外他的心腹亲兵低声禀道:“二公子,秀水寨的人来回话了。”
陈明勇动作一顿,扫兴的把怜儿推开,不耐烦的喝道:“让他进来!”
“是。”
片刻后,帐帘被掀开,一个脸上有着刀疤,衣裳被雨水沁湿的汉子勾着头钻了进来,他手里抱着一个黑漆盒子,恭敬的单膝跪地说道:“小人幸不辱命,已将您要的人头送来了。”
“当真?!”
陈明勇大喜,倏地站起身来,刚欲过去查看,却停下了脚步狐疑的看着刀疤脸道:“张二呢?你又是秀水寨的什么人?”
刀疤脸仍是勾着头道:“小人是秀水寨的寨主李成,张二受了伤,不能前来,所以,小人便亲来向二公子复命。”
陈明勇自是听说过李成的名号,不过那李成一向迂腐,只劫商船,不碰官船,固执的很,所以自己才迂回找上了张二。
大约是这李成惧怕了威远将军的权势,怕得罪了西北军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亲自来奉承讨好了。
倒是个识时务的!
陈明勇疑心尽去,挑着眉梢笑道:“呈上来,爷要亲自检视!”
“是。”
李成端着盒子上前,微弓着身子凑到陈明勇的身边,刚欲打开盒子,却是朝旁边的怜儿看了一眼,犹豫的说道:“二公子,她······”
陈明勇扫了怜儿一眼,大手一挥。
“你先退下。”
怜儿拉起滑到肩头的衣衫,柔顺的行了礼,低头退了出去。
她刚走出帐门,便听到陈明勇在后面迫不及待的笑道:“听说裴然这小子是什么天启国第一美男子,我倒要瞧瞧,他这被人砍下的脑袋,是不是还那么俊俏,哈哈哈。”
那怜儿仿若被雷击中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脸上血色尽失,惨白一片。
守在帐外的亲兵当即喝道:“快走!不许停留!”
她回过神来,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艰难的挪动着步子,离开了这里。
亲兵警惕的看着她走远,却又听到身后的帐中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动,似是有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