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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三嫁难为 完结+番外 (幽幽筠)


  门开了,薛沁颜道:“闲桥君已经在下面摆好了琴,四妹妹出来么?”
  薛沅颜忙拿手帕擦了手,举着美人团扇半掩容貌,走出厢房。楼下坐的是翩翩世家公子,楼上站着的是袅娜贵族少女。一时间香风细细,满目风流。
  薛辞环顾四周,道:“王家怎么没人来,闲桥君不是王屿好友么。”
  薛铭道:“王家兄弟,一个当了驸马极少出门应酬,另一个不喜欢热闹,自然都没来。”
  薛文拿胳膊顶了一下兄长,道:“大哥你看,那穿缃色百草纹褙子的,不是未来大嫂是谁。”
  薛辞一年前已定下太常寺卿之女宋瑤瑛为妻,只等明年春天科举之后便完婚。他闻言面上一红,却忍不住拿眼去看。那的确是她,两人的目光撞个正着。宋瑤瑛满面娇羞,拿扇子遮住了整张脸,扇子上所绘的是蝶戏海棠,那蝴蝶翅膀一颤一颤的,像是飞进了薛辞心里。
  薛文心里暗笑,对薛铭道:“大哥的魂儿被勾走了。”
  薛铭皱眉道:“整天唧唧呱呱,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薛文撇撇嘴,又去找别人说话了。
  嘈杂间,忽听得一声轻吟,幽幽荡开,喧闹的广文楼一刹那间安静下来。众人凝神看去,闲桥君却只是在调试琴音,半片银色面具下,薄唇轻抿。楼上楼下的人皆不再说话,不想错过那双看似平常的手奏出的每一丝声音。
  琴弦铮然而动,悠悠荡荡,风轻轻拂过发丝,有种清冷的味道。光线忽然暗下来,抚琴之人的身影渐渐看不分明。恍惚是入了夜,四周风声涌动,遥远的吟唱中,一轮巨大的圆月在遥远的雪山之巅冉冉升起,仿佛天之眼,看淡人世芸芸众生。茫茫雪域之中,是谁轻舒广袖,翩然起舞飘动的白绸在月光下或缠或展,隐隐若有光。
  一时舞毕,女子对着圆月,深深拜服。雪山之巅微微颤动,忽然出现一道裂痕,裂痕由上往下,慢慢扩大。喷薄的海水从裂缝中汹涌而出,将雪域淹没。强烈的窒息感涌入胸腔,慌乱的人群中有人挣扎尖叫,不知所措,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刹那压过了一切。绝望中,咸湿的空气迎面扑来,人们大口喘气,在劫后余生中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却发现自己坐在一艘大船之上平稳而行。无边无际的深蓝大海之中,偶尔有鱼跃出水面,一轮巨大圆月,在无云的夜空静静照耀。
  无论生死枯荣,沧海桑田,唯月永恒。
  “一曲《遥月引》,送与诸君品评。”清朗的声音划破宁静月夜,海水退去,圆月消散,人们又回到了文广楼,坐在锦垫之上。周围安静一片,无人发出声响。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的幻境之中,或心有戚戚,或心胸旷达,或流连回味,或五识皆空。
  闲桥君微微一笑,径直拿过一壶酒,自斟自饮。
  文广楼的老板率先回过味来,击掌三声,道:“请诸位贵人回到厢房,想与闲桥君以琴会友的贵人,到小老儿处抽签排号。”
  
  第十四章
  
  薛家三兄弟回到厢房,薛沅颜便急忙上前问道:“哥哥们抽到了几号?”
  薛辞将两张牌子递过来,一张是壹,一张是拾壹。薛沁颜工书画,不擅乐器。这两个牌子,是为薛汲颜和薛沅颜抽的。
  薛沅颜伸手就想拿写了“拾壹”的牌子,薛铭斥道:“没规矩。”
  薛文笑道:“别吓着四妹妹了。”
  薛沅颜委屈道:“三哥哥,妤儿年纪小,三姐姐不是该让着我么。”
  薛汲颜心中好笑,只是小几天罢了,平常恨不得处处压过她,这时候知道示弱了?但凡第一个出场,总是会特别紧张,难免发挥失常,所以一般人不会想要壹字牌。但是她因着前世的记忆,对闲桥君没有那么紧张。
  “我先去罢,反正也是过过场,早去早回,四妹妹好好准备。”
  楼下,文广楼老板扬声道:“壹号牌贵人,请移步下楼。”
  薛汲颜戴了白纱帷帽,朝楼下俯视,空旷的大堂中,闲桥君盘腿而坐,自斟自饮,与这繁华锦绣之地格格不入。他面前竖了高山流水的淡墨屏风,屏风后摆着紫檀木做的琴架。
  流樱悄悄问她:“姑娘紧张么,要不要缓一缓。”
  薛汲颜摇摇头。
  楼下之人似有所感,向上望去,薛汲颜笑了笑,提起裙摆款步下楼。
  闲桥君手中的酒杯一顿:遇见陌生男子的注视,既不躲闪,也不慌张,这位姑娘倒是从容。
  很快,这位姑娘站到屏风之后,隐约可见年龄尚小,身量未足。她微微一福,取出陶埙:“小女子技艺拙劣,还请二,闲桥君不要笑话。”
  这是一般的谦逊之言,闲桥君没有在意。“姑娘请。”
  当断断续续的陶埙声响起的时候,闲桥君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原来这姑娘不是谦虚啊,完全是刚入门的水平,气虚音浮,连指法都不甚准确。
  他忍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听完了一整首曲子,道:“姑娘,你要听我说实话么?”
  薛汲颜道:“小女子只是抛砖引玉,闲桥君大可一笑置之。”
  闲桥君楞了一下,这小姑娘心态还不错,很是坦然。忍不住提点道:“你风门把控不好,且丹田虚浮,不能凝气,因此曲调散乱。还有,吹埙时最好微微后仰。”
  薛汲颜笑着又一福,道:“多谢闲桥君指点。”
  薛沅颜在楼上听着薛汲颜不甚连贯的陶埙声,差点笑岔了气,要不是大哥在这里,她定要出言挖苦几句,谁知薛汲颜上来的时候面上没有恼色,反而笑眯眯的。
  薛沅颜问道:“三姐姐,闲桥君说了什么?”
  薛沅颜笑道:“他人很温和,我吹得那么差,他也提点了我几句。”
  薛文笑道:“早知道我也把我的萧拿过来。”
  薛铭道:“算了罢,摆在书房几年了,不怕吹出一层灰来?”
  薛沅颜不信,外人传言中,闲桥君眼高于顶,孤傲不羁。薛汲颜定是受了冷言冷语,不好意思说,力图掩饰罢了。
  薛沅颜孤疑地看着薛汲颜,薛汲颜偏头听了一会儿,对薛沁颜说道:“贰号是谁,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薛沁颜道:“到叁号了,贰号是没下去罢。”
  这一位用的是笛子,吹的是《杏花天》,活泼明丽,婉转轻盈,引得人想起春日踏青时肆意畅游,把玩杏花的明快心情。
  薛辞点头道:“吹得不错。”
  薛铭道:“听了闲桥君的琴音,总觉得其他人的弹奏虽然悦耳,却少了一些什么,说不出来。”
  薛文道:“我也这样觉得,连豌豆黄都怪怪的,没以前好吃了。”
  不同的乐曲声陆续响起,薛家兄妹吃着茶点,时不时评论一番,只有薛沅颜坐在一旁,心不在焉。
  “四妹妹,四妹妹。”
  “啊?”
  薛辞道:“到你了。”
  薛沅颜连忙站起来,抱起青鸾箜篌出去,薛沁颜连忙叫住她:“四妹妹,帷帽。”
  薛沅颜这才拿了帷帽,薛文目送她出门,担忧道:“四妹妹有些紧张,不要紧么。”
  薛铭道:“她别的静不下心来学,箜篌倒还不错。”
  话音刚落,箜篌声起,丝丝缕缕,如凤鸣清霄,百鸟环绕。虽然薛汲颜与薛沅颜不对付,但她承认,薛沅颜的箜篌指法娴熟,流畅悦耳,之前弹奏的曲子,只有《杏花天》能与之媲美。
  薛辞听罢,笑道:“四妹妹弹得很好。”
  一曲终了,薛沅颜抱了箜篌回来,薛文笑道:“怎么样,闲桥君夸你没有。”
  她却摘了帷帽,丢在锦榻上,道:“我要回府。”
  薛文以为自己听错了,薛铭皱眉道:“好好的,别闹。”
  薛沅颜跺了跺脚。道:“二哥哥你没听见么,我头痛得厉害,我要回府,我要回府。”这一次声音已是带了哭腔。
  薛沅颜年纪在几人中最小,见她快哭了,他们也顾不得问,先安抚好了再说。可是薛沅颜谁的话也不听,一定要回府,薛辞无法,只得叫了老板上来,叫他把薛家马车赶到后门去。楼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只能从后门走了。
  众人收拾了一番,才上马车,谢钧赶过来道:“怎么就回去了。”
  薛辞在马上歉然道:“我家四妹妹身上不舒服,只得先回去了,改日再与表兄畅谈。”
  “身体不舒服,要不要--”
  风吹起马车的一角,露出一片湖蓝底绣白兰花的裙角,谢钧看呆了,一时忘了说话。
  薛文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谢表兄?谢表兄?”
  谢钧回过神来,朝薛家三兄弟拱拱手,道:“慢行,得空了就到我家来喝酒。”
  薛铭笑道:“等明年春闱之后,一醉方休。”
  四人拜别,谢钧犹自在后门边站了一会儿。谢悦从门后探出头来:“哥,马车都走远了,还看呐。”
  谢钧头也没回:“小丫头,管那么多。”
  谢悦道:“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先答应我,明天陪我去京郊骑马。”
  谢钧一脸嫌弃,他对女子间的流言蜚语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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