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听话地闭着眼,牢牢抓着她手,“小姐姐,我怕。”
“不怕。你跟姐姐聊聊天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抬头看着她,怔愣了一会儿,往她怀里缩了一缩,小声告诉她:“我叫司誉辰。”
“嗯,司誉辰,阿辰。我叫时初,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呀。”
“记住了。”
“以后害怕的时候就想着我的名字,然后大叫三遍恶灵退散!知道了吗阿辰?”
“嗯,知道了。”
途径护士站的时候那里并没有坐着值班的护士,灯光尚且算是明亮,时初在确认周边环境不会给司誉辰留下心理阴影之后,让他睁开眼睛。他的个头比时初差不了多少,因此紧紧挨着她的部位有些微妙,她没有想到这么多,低头思索着该把他带去何处。
啊……半夜见不着个人影的医院不是什么好医院!时初愤愤地想。可空旷走廊里突然冒出个人更恐怖啊……一时间她都不晓得要祈祷些什么才好。
墙上挂钟的秒针“嗒嗒”地走着,微弱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
每一秒,都过得十分漫长而沉重。
他们的后背严丝合缝地贴着墙面,不让其间存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把他送到楼宇房间去是不是会安全一些?
时初竖起耳朵听辨四周有可能响起的脚步声,确认周围暂时安全,便拉着他的手离开护士站,走前顺手拿了放在桌上的护士服与护士帽。医院走廊的冷气不十分制冷,她觉得热,便将衣服披在肩上,用袖管打了个结,像是披风。之后又折返拿起了上面的不锈钢水瓶抄在手上。
她保持警惕,时刻留心着周围的响动,小声对他说:“阿辰,没事的,我们先都别说话,有事就掐掐我的手指。”
走廊的壁灯接触不良似的一闪一闪,时而发出“滋滋”的声响。这绝对是教科书式的恐怖场景啊,时初怕得要命,但她身边还有个比她更需要安慰的孩子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她的身上,她说什么也不能怂。他们尽量放轻步伐,两道身影相依为命般贴在一起,影子投射在他们前方,愈来愈长,歪歪扭扭地发着抖。
四下静悄悄的,先前听到过的那种绵长的呼吸声再次轻轻回荡在走廊,起伏而有规律,像是在梦中唱起一首欢快的儿歌。
时初手心全是汗,拉着司誉辰快走到走廊的尽头才发现了不对。
这一路上,她没有看见楼宇所在的房间。
她明明是按照原路折返的。
她惶然吞下一口口水,僵硬地转身,握了握他的手指安抚他,对他做了个“我们先返回”的口型,他眼中慌张,拼命摇头。手指被他掐得有些疼,他抬着手臂指向不远处的楼梯口,快要哭出来了。
时初连忙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标示着“安全出口”的楼梯口。带他回去也可以,她不确定她是否有权限进入这个世界的“自己家”,先带他离开住院部吧,暂时离开这个气氛诡异的地方。
她在安全出口的大门外站定,将司誉辰安置在另一扇合上的门之后,用极小的力气推了大门一把,迅速闪回合上的门后面。半晌,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她探出脑袋,拉着他钻入门内。大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闭合。
不是她被害妄想,胆小如时初,当然要用她自己的方式确定门后会不会突然冒出个什么吓唬人的玩意儿出来啊。她被室友强迫一起看过许多恐怖片,随随便便打开某扇大门的主角大多都尝到了手贱的后果。
她的小心肝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楼梯间的灯光还算亮堂,他们保持适中的速度下楼梯,依旧不敢弄出太大声音。楼梯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莫名强烈刺鼻,仿佛是要尽力掩盖掉什么不好的气味。时初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咬着嘴巴默念三遍“恶灵退散”。
单调的色彩使得回转楼梯显得特别长,偏偏这无良的楼道还不给标上楼层号。
“我们下了几楼来着?”她凑在他耳边问。
“五……六楼吧?”说完他也意识到不对。
他们之前在四楼。
不祥的预感泛涌上心头,时初当即掉转身,拉着司誉辰往上赶。
“砰——”
安全出口的大门被一道巨大的气流冲开,类似于干冰效果的烟雾从漆黑的走廊口窜入楼梯口,干冰弥散处,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时初对危险的洞察十分敏锐,反应奇快,狠狠咬住嘴巴掉头,捂着司誉辰的嘴拖着他往下跑。
站在楼梯口的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从门里走出来,它不长的头发扎成两个冲天小辫,两边脸颊画着大大的腮红,身披带着五颜六色蜡笔痕迹的白大褂,手中握着一支粗硕的针筒。时初瞥见它的最后一眼,是它咧开延伸到耳朵的嘴角,歪头推活塞的样子。
妈哒!
这还是儿童医院么!
这还是都市轻幻想小说么!
时初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被吓得尖叫,头脑轰轰作响。下面的楼梯无穷无尽,在这种时候她居然会觉得这算是一件好事。她拖着司誉辰没命地跑,数不清究竟下了几层楼梯,她甚至有点庆幸他们俩没有在关键时刻摔跤。身后的丧尸医生行动速度并不快,一脚深一脚浅地下楼梯,像是在跳跃。大嘴一开一合,尖利的牙齿兴奋地摩擦碰撞,喉咙口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嘶哑嚎叫。
按照它的步调,他们有望将它拉开一大截,然后成功地甩开它。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的下一秒,那丧尸医生似乎脚下一绊,踩了个空,径直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时初顾不上身边有个小孩在场,直接上了句国骂,将他揽进怀里,不让他看到眼前的场景——丧尸医生“咔咔”地活动着筋骨,由压缩的一团慢慢地伸展身体,从地面站起来。
妈呀!不带这样玩的啊!
脚步仿佛被钉在原地。它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将针筒中鲜红的液体推出来一些,踩着完全歪折的右脚靠近,口中发出一串古怪而惊悚的声音。
“阿辰!闭上眼睛!”时初牵着他,将他护在自己身后,用力举起混乱之中还不忘攥紧的不锈钢水瓶。
“系统!”她大叫,也不在乎有没有实际出声了,“请帮我用财富值购买【臂力增强】技能的无限次使用权限,不够的话请预支,求你了!请让我使用【臂力增强】技能。”
系统冷冰冰地冒出来,“系统接受任务者请求,共花去你一千点财富值。”
时初牙齿打颤,手臂突然暴涨的力气似乎也增加了她的勇气,她大吼一声,冲向丧尸医生,看准了将手中的水瓶猛地捅进丧尸医生大开的血口中。
直捅到底。
丧尸给人带来最大威胁的是它的嘴,塞住了它的嘴,就杜绝了它将他们转变成同类的威胁。而它的弱点在大脑,由于大脑并未完全死亡,丧尸才具备行动能力。
俗话说得好,欲灭丧尸必爆脑。
感谢室友天天在她耳边宣传《行尸走肉》。
即便丧尸医生已然不得动弹,它的牙齿仍是死死地抠着瓶身,她使劲把瓶子往外拔,尖锐的牙齿在不锈钢瓶身出划出数道深深的齿痕,声音过于刺耳,她放弃了拔出水瓶的念头抬起头来,丧尸医生手中的针筒停留在距离她颈动脉不到一寸的距离,再也不能靠近一分。
司誉辰应该是听见了所有的动静,可还是遵照她所言乖乖地闭着眼,白皙的手固执地牵着她,安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她摘了套在脑袋上的护士帽擦干净手上的污秽,隔着护士帽把医生手中的针筒抽了出来,推尽里面的液体,握在手中。
鲜红的液体洒在地面,竟散发着一种甜腻的糖浆味道。
此时此刻,饶是最甜美的糖浆,都是令人作呕的。
她大口喘气,全身颤抖不止,腿脚发软,每走一步都是疼痛与艰难。
但她不能倒下。
她身后站着一个她必须保护好的人,这是她必须勇敢起来的理由。
她不能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是看到这种可怕的画面也不可以。
“阿辰,”她极力克制自己的颤抖,尽可能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稳定可靠,“听姐姐的话,先别睁开眼睛哦。小心走楼梯,我们要上楼了。”
她数着上楼的层数,判断大致到了一楼,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向外张望了一眼。
司誉辰忽然说:“这里可以走。”
“真的吗?”时初探了探缝隙中渗出来的温度正常的气流,将信将疑。在这样危险的时刻,通常小孩子的话参考价值不高,但他是男主角,或许会不一样。
“嗯。”司誉辰坚定地点点头,“我们可以走这里。”
“那我就陪着你。”她脱下披在肩上的护士服,也不管正反面了,不松开手两人相握的手,直接给他披上。
他们走进去。
温热的风扑面而来,似乎是穿堂风,带着并不如之前这般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这才像是正常的医院的味道。虽然走廊的灯光依旧没有非常亮,但足以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她悬在嗓子眼的心略微地放下了一些,握着针筒的手却仍然肌肉紧绷,维持着戒备的姿态,准备好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