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月便有些心烦的放下了手里的绣绷。没心情再绣花了。
不过暂且也没有法子,唯有静观其变,以待合适的时机再出手了。
随后一连下了十来日的雨,可还没等晴得两天,便又接连的下起了雨来。
梅雨季节来了,整日的阴沉多雨,触目所及非但是觉得所有器具都湿漉漉的,连带着觉得自己整个人也是处身于泥潭之中,沾了一身稀释的烂泥一般,尤为的难受。
叶明月越发不能出门,于是便整日的待在屋内,或是做绣活,或是看书,或是出神想着沈钰。
虽则她现下和叶明珠同处东厢房之中,不过这东厢房也是分了几间的,叶明月也是有自己的一间小屋子,轻易不到叶明珠那里去。
经过那时候的一次坦诚相对,还有近来的这些相处,她和叶明珠虽然说不上如以往一般的彼此心中有隔阂,可到底也不怎么亲近得起来。
这一日叶明月月事来了,懒待动弹,所以叶明珠邀着她一块儿去太后宫里坐坐的时候她就没有去,整个人只是昏昏欲睡的趴在炕桌上。
梦里又见到了沈钰,那厮一身银甲,正笑得飞扬跳脱的同她说着他很快就会回来。
梦里的叶明月便也笑了。
沈钰出发去边境的时候不过二月,现下却已是近七月,这五个月于她而言,尤为的难熬。
也不晓得是睡了多久,模模糊糊的有人在推她。她睁开眼一看,见是黄鹂。
黄鹂正在说着:“姑娘,兰贵人遣了她身旁的丫鬟过来,说是有话要同您说呢。”
叶明月抬眼一望,见旁边确实是站了一个身穿淡绿衫子,白绢裙子的丫鬟,生的肤色白皙,很是细巧干净。
她认得这是徐妙兰身旁的贴身大丫鬟,名唤做青梅。
于是她便问着:“兰贵人叫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青梅先是对着她矮身屈膝行了礼,随后才道:“我们贵人遣奴婢过来,是想请叶姑娘过去一趟,说有要紧的话要同叶姑娘您说。”
“她能有什么要紧的话同我说?”叶明月轻嗤一声,“回去告诉她,我不去。”
青梅面上的神情一顿。想来是没有料想到叶明月竟然就这般直接的拒绝了。
不过叶明月原就没想同徐妙兰委婉。
且不说徐妙兰心中仇恨着她,便是她再如何的在徐妙兰面前示弱,只怕徐妙兰都是会想了一切法子的来整治她,既如此,那索性便直白一些。再者说了,她觉得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心胸宽广的人,徐妙兰觊觎沈钰的事她也不高兴呢。
所以说完这句话之后叶明月心情大好,便又想着接着趴炕桌上睡觉。
青梅这时已是回过神来,急急的便道:“叶姑娘,我们贵人说她有关沈大人的话要同你说呢。”
叶明月原已是闭上双眼了,但是听到有关沈钰,她便又睁开双眼,抬头望了过来,不过眼中依然有些不相信的意思。
青梅见状,忙道:“是这样的。昨儿咱们宁远侯府里遣人托了信来给姑娘,信里面有提到,说是沈大人写了信给咱们世子夫人,告知他哪一日会回来的事。咱们夫人在信里好生的说了我们贵人一顿,说是咱们宁远侯府原就同英国公府是亲家,而叶姑娘很快的就要嫁去英国公府了,说起来都是一家人呢,这样整日的弄成个乌眼鸡的样子成个什么?所以咱们贵人昨儿想了一夜,觉得夫人说得多,所以就想着要同叶姑娘您道歉。这不,咱们贵人一早就遣了人做了一桌好菜,就想叶姑娘您过去,她好对您道歉的。”
叶明月对其他的事都是不在意的,唯就沈钰快要回来的这件事......
她就有些气愤愤的想着,怎么沈钰那厮都写了信告知沈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事,可怎么就没有也写信告知她一声呢?他不晓得她这些日子整日的想念他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现下自己在宫中,沈钰又哪里会晓得?想来是他写了信到了家里要告知她的,不过她现下偏生又在宫里,所以便不晓得这一回事罢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对沈钰的那点子恼意方才都没有了。
不过她心中还是迫切的想知道沈钰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事,所以她想了想,便起身,同黄鹂说着:“随我去一趟兰贵人那里。”
黄鹂应了一声,倾身过来扶着她起身。
今儿虽然天依然阴沉着,但好歹没有雨。不过院中石砖缝隙中冒了丛丛杂草,偏阴角落里的砖石上还滋生了丛丛的绿苔。
叶明月不悦的皱了皱眉,心里只想着,这恼人的梅雨季节啊,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好在东西厢房离的省近,没多少路的距离就到了。
青梅打起了门口悬着的湘妃竹帘子,让着叶明月进去。
叶明月便扶了黄鹂的手,微微低头打算走进去。
还未及进门,头先就有一种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味铺面而来。
☆、第130章 不死不休
鼻中闻到的这阵香味实在是有些过于浓郁,叶明月有些不习惯的皱了皱鼻子。于是她心里就想着,等待会她问明了沈钰的归期,随后便立即作辞。
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所以也只得一面忍受着这不喜的香味,一面依着青梅的指引到了东次间。
东次间是徐妙兰的卧房。不过说个实在话,纵然说起来这里是皇宫,一应摆设也俱是华贵,但徐妙兰现下所住的这间东次间依然是狭小,不过勉强放得下一张不大的架子床,一张梳妆桌,一张海棠式样的高几,上面放了一盆时鲜花卉,其他的也就是临窗的一张木榻罢了。且光线不好,日光好的时候犹且觉得压抑,更不说正值现下这样的梅雨季节了。
想来徐妙兰在宁远侯府里的时候是那样金尊玉贵的千金,所居住的地方自然是比这好了百倍不止,但现下却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想来前后落差就够她心中难受的了。
叶明月收回自己打量着屋内的目光,随后抬脚走到临窗的木榻上坐了。
徐妙兰也坐在临窗的木榻上,和叶明月中间隔着一张花梨木的束腰小炕桌。
叶明月站在她这东次间的门口时她就一眼看到了,随后见叶明月目光快速的在这屋内扫了一遍,然后就自己径直的走到这临窗木榻上坐了,她不由的就轻嗤一声:“你在我这里倒是全然不客气。”
叶明月便笑道:“我怕我向你行礼的时候你还会跟上次一样,半天都不让我起来啊。所以算了,我还是不行礼,直接自己招呼着自己坐吧。”
徐妙兰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炕桌上放了一只雨过天青釉的三足小香炉,里面有极细极淡的淡青色烟雾袅袅而上。方才叶明月闻到的那股浓郁之极的香味便正是从这香炉中散发出来的。
当下叶明月便微皱了眉,倾身往旁边让了让,想离这只香炉远一些。一些又直接了当的问着徐妙兰:“沈钰什么时候回来?”
徐妙兰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叶明月心里又有些恼了。
分明是你主动的叫我过来,说是整治了一桌酒菜要给我赔礼道歉,结果进来之后却酒菜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也罢了,谁还争究你一桌酒菜不成?关键是当初自己是奔着想晓得沈钰的归期才来的,但是现下自己问起,徐妙兰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于是叶明月便放下了脸来,问着:“先前你丫鬟分明说你叫我过来是要告知我沈钰归期的事,怎么现下我问你你却不答?你这是何意?”
“你问我我就一定要回答吗?”徐妙兰抬头睥了她一眼,语气中漫漫的都是蔑视之意,“你以为你是谁?”
这哪里是道歉的态度?整个的就是想要奚落她来了。
叶明月怒极反笑。
“我是谁?我是沈钰的妻子啊,英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夫人,同时也是昭威将军夫人,锦衣卫指挥使夫人啊。难道兰贵人不晓得么?”
戳人伤疤嘛,谁不会啊。
果然徐妙兰听了她这话,一时面上都有些扭曲了,望着她的目光也都满是憎恨。
见着她这样,叶明月心中便料定,今儿徐妙兰找她来绝对不是真的想通了,要和她赔礼道歉来了的。
原本她就心中不相信,不过想着沈钰归期的事过来了,但是现下徐妙兰都是这个样子了,再待下去不晓得会怎么样呢。所以叶明月也不再多花,起身就要走。
方才她进这东次间的时候黄鹂并没有跟进来,只是留在外间等着她。现下她一面抬脚往前走,一面就叫着黄鹂。
没有听到黄鹂的声音。反倒是徐妙兰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叶明月,我告诉你,你以为你和沈钰定亲了你就一定能和他在一起吗?但凡只要你和他一日未成亲,那将来会发生的事谁都不会晓得。”
这样诅咒的话可就有点恶毒了,叶明月觉得她必须得怼回去。
于是她便转身,眉梢微挑,望着徐妙兰笑得张扬:“我和沈钰将来到底会不会在一起虽然我不晓得,但是有一定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你这辈子都绝对没有机会同沈钰在一起的。”
你都已经是皇帝的兰贵人了嘛,还能怎么同沈钰在一起?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吧。
徐妙兰只被她这话给气的面色都发青了,一双唇也是死死的抿了起来,望着叶明月的目光刀子一般,恨不能就这么在她身上戳上几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