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点点头:“那奴家现在便去准备。”说着蹲身一福下去了。姚世广虽不舍,却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亲自写了帖子,叫管家送去了织造府。
今儿三爷难得空闲,就把陶陶叫了过来,查验她近日的功课,说到这个,陶陶心里一百八十个不乐意,这都多少年没做功课了,跑到这儿来,又成学生了,三爷嫌她字写得难看,逼着她每天写十篇大字,是她磨了又磨才改成了五篇,之前在京里,他在□□,自己在晋王府,虽在一条街上,到底是两个府里,自己耍点儿花活,找七爷捉刀代笔写一些,也能糊弄过去。
虽说每次求七爷帮忙的时候,七爷总会数落她这样一辈子都练不出字来,还说三爷这般是为了她好云云,最后还是禁不住她的哀求,帮她写一些,而且七爷模仿自己的字体惟妙惟肖的,别说三爷,自己都认不出来,真难为他能写得如此难看。
想到这个,陶陶就异常想念七爷,不知他现在做什么呢,西苑的戏台盖了多少,这一晃就是一个月,出京的时候还是七月,如今可都快中秋了。
陶陶把自己这几日写得大字拢到一起,挑挑拣拣了半天,找出还算顺眼的沓成一摞,拿着过去了,几乎是从屋子边儿上蹭进去的,就瞧这丫头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必是没好好练字,三爷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半天才过来,字呢拿过来给我瞧瞧。”
陶陶期期艾艾的道:“那个,这些日子坐船的时候多,那船上摇摇晃晃的,笔拿不稳,写出的字便也不大好。”
三爷挑挑眉:“丑媳妇儿总归要见公婆的,拿过来吧。”
陶陶只能走过去,把手里的大字放到书案上,见三爷一边看一边皱眉,嘟着嘴巴道:“没这么差吧,您看这个永字我写的还过去吧,还有这个字,还有这一撇……”嘴里说着,小手还不停的指指点点的夸自己。
三爷却不好糊弄,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等看完了,脑门都皱成了川字,抬头看着她问:“先头那些字是谁帮你捉刀的,老七?”
陶陶吓了一跳心道,他怎么瞧出来的,心里发虚,低着头不敢吭声。
三爷脸色缓了缓:“知道错了还能认就好,若你今儿狡辩一个字,以后就不是五篇大字了,老七糊涂,这么由着你的性子,这字什么时候能练出来。”
陶陶见三爷的脸色不像太生气的样儿,胆子大了起来 :“我也不考状元不当官,干嘛非要写一首好字啊。”
三爷拉了她过去:“一人的字是门面,观字如见人,你说挺漂亮的丫头,写了一□□爬的字,多难看,这跟当不当官有甚干系。”
陶陶却高兴起来:“三爷真觉得我漂亮啊,您还是头一个这么夸我的呢”
三爷见她跟捡了捡元宝似的,眼睛都笑眯眯了,嘴角上翘,映着圆乎乎一张小脸,可爱的紧,伸手捏了捏她的苹果脸:“夸你一句漂亮,就这么高兴啊,老七没夸过你吗?”
陶陶撅噘嘴:“七爷说我长的不难看,那意思当我听不出来呢,就说我长得不好看呗,不过三爷真觉的我漂亮啊,听说□□里有倆弹琵琶的美人儿,难道我比她们还漂亮?”
三爷脸色略沉:“你是主子,跟她们比什么?以后不许胡说。”
陶陶心说,她什么时候成主子了,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正说着外头潘铎拿着个帖子走了进来:“爷,姚知府下了帖子,邀爷明儿去府中赏月?”
☆、第65章
三爷点点头:“你叫人回话儿就说我应了。”
潘铎:“主子,这个节骨眼儿,姚世广摆宴只怕是为了您查出亏空的事儿,这可是宴无好宴啊。”
三爷:“放心吧,再借姚世广几个狗胆儿,他也不敢把我如何,我倒是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想必他心里也该明白,指望我看着姚家的面子放过他是绝无可能。”
陶陶:“江南这么多官呢,干嘛非要拿这位开刀,好歹他是姚家的人,三爷就算瞧在贵妃娘娘的份上,是不是该留些情面,。”
三爷看了她一眼:“前儿跟我说那些话,听着还是个知道些道理的,怎么今儿就糊涂起来,正是因为他姓姚,是皇亲国戚,才越发不能纵容其贪赃枉法,姚世广虽不过一个江宁知府,可你知道江宁府衙的账上亏空了多少银子,整整二十万两,姚世广不过才当了两年知府,就亏了这么多银子,若是年头长了还了得,这样的贪官污吏,莫说他是姚家人,就是皇家的人一样该死。”
陶陶见他说到恨处,直咬牙可见真是恨到骨子里去了,不敢再说:“既如此,您还去赴宴做什么,直接拿了他抄家砍头多利落。”
三爷:“早听人说,这江宁姚府之中有个观月阁,映着一湖碧水,月上中天,天上水中双月争辉,乃难得一见的奇景,明儿是中秋,正是赏月的日子,在织造府待着未免无趣,倒不如去姚府走走,瞧瞧这双月争辉的奇景。”
陶陶一听顿时高兴起来:“三爷的意思是带我一起过去,不妥当吧,姚知府邀的是您,不定安排了什么**阵,我跟去只怕三爷不便。”
三爷听了嗤一声乐了:“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放心吧,有你这糟心的丫头在旁边,多厉害的**阵也不怕,不过你去无妨,姚家丫头不能去。”
陶陶道:“瞧三爷说的,我再傻也不能让子萱去啊,那姚世广可是她的堂叔叔,有个侄女在旁边,多尴尬啊,再说有些手段也不好施展。”
三爷笑伸手点了点她:“鬼灵精。”
次日天一黑,陶陶就收拾妥当,陶陶身上的衣裳是住进织造府之后新做的,料子是一种什么月影冰纱,陶陶不大懂,反正轻薄好看,穿在身上凉晾的舒服的不行,陶陶一穿上就不舍得脱了,而且样式是她喜欢的裤袄不是裙子,更是可心,陶陶一直不喜欢那些太繁琐的衣裳,本来天就热还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不热死,也得捂死,远不如这样的裤袄利落方便。
轿子一停下,陶陶就要先一步钻了出来,嫌轿子里太闷,也不知为什么三爷喜欢坐轿,马车多好,宽敞还凉块。
姚世广早得了信儿在大门口迎着呢,正要见礼,却见钻出来个小丫头,不禁愣了愣,陶陶嘿嘿一乐,指了指轿子:“三爷这就下来。”说话三爷已经下了轿。
姚世广忙要磕头,给三爷一把扶住:“今儿又不是在衙门办差,姚大人不用如此多礼,早听说姚大人府上双月争辉的奇景,今儿有缘一见,实不负这趟南下之行。”
姚世广客气了几句,让着进了里头,陶陶跟在三爷身边儿,眼睛都不够瞧的了,暗暗咂舌,姚世广这私宅建的真是颇用心啊,沿着廊子徐徐往前,每一步都是不一样的景儿,竟真是移步换景,称得上巧夺天工啊,哪怕是夜色之中,看不大清楚格局,从隐在灯火中别样精致的亭台轩馆,也能窥见一二。
三爷道:“姚大人这园子盖得当真不凡。”
姚世广含糊道:“这本是一处废弃的园子,下官来了之后,见荒着可惜,就买了过来,好歹修葺修葺,用作待客倒也过得去。”
陶陶暗暗撇嘴,心说这样的园子要是废弃的,自己把脑袋给他,好歹修葺修葺,真敢说啊,不说别的就是路过这几处粉墙上的书法篆刻,皆出名家之手,就这得使多少银子,更何况这一路走来,奇花异草芬芳馥郁,好些自己都认不出,来了这姚府,自己就成了头一回进城的刘姥姥,看什么都新鲜,心里羡慕的不要不要的,琢磨啥时候自己也有这么个园子就好了。
不过这姚世广也真够没心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招待三爷,难道不知道三爷正琢磨办他呢,他还往上头添彩儿,等他获罪的时候,这园子绝对是一条贪污的罪证,试问一个知府的俸禄有多少,盖得起这样的园子,用脚后跟都能知道不是贪污就是受贿来的。
姚世广虽对陶陶跟来颇觉意外,毕竟这样的宴席一般都不会带丫头前来,尤其这是江南,江南出美人,这谁不知道啊,都来了江南,自然要消受一番,三爷却带了这么个小丫头前来,令姚世广心里有些拿不准三爷的心思,却知道陶陶的份量,不说三爷对她宠爱有加,就是看在七爷的面儿上,也不能得罪这丫头,便象征性的套了下近乎:“怎么子萱丫头没跟着过来?”
陶陶笑眯眯的道:“子萱本说要来的,只可惜昨儿贪嘴,多吃了俩冰碗儿,夜里便受用不得,连着跑了七八趟茅房,今儿早上就起不来了,正在炕上养病呢,特意交代我帮她带个话儿,改日她的病好了,再来给您见礼。”
姚世广:“我说这丫头都来了,怎么也不见影儿呢,原是病了,这江宁府里有个杜神医,方药极妙,明儿我有一早叫管家请他去给子萱丫头瞧瞧,虽说小恙不打紧,却要就早治的好,别耽搁了酿成大病就麻烦了。”
陶陶:“那我就替子萱谢姚叔叔费心了。”
姚世广忙道:“不敢,不敢,前头就是观月阁,姑娘请。”
姚府的观月阁临湖而建,湖面虽不大,形状却异常别致,从观月阁上望下去,像一个大肚子的葫芦,前头细小的支流正是葫芦的把儿,湖里植了碗莲,一丛丛的簇拥在水面上,月色下一盏盏莲花盛开,竟是极罕见的金莲,映着粼粼波光,难描难画的美景,陶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说这姚世广,是怕自己的罪名不够大啊,还跑三爷跟前儿来炫富,这不上赶着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