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这般一说,十五便再不想也推辞不得了,只得跟着三哥进了□□不提,再说陶陶,从姚府出来,轿子就不见了,变成了马车,陶陶跟着坐进去,低着头手指搅着荷包的穗子不吭声,心里知道自己闯了祸。
就算是哪个姚子萱挑衅再先,先动手的也是她,却也是自己的言辞激怒了她才变成这样,而且,陶陶便再不想,也知道这是哪儿,这不是自己的世界,没有什么平等民主,人与人之间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贵贱尊卑。
姚子萱再刁蛮再不讲理,却是姚府的千金贵女,姚府何等显赫,既有累世的功勋又是皇亲国戚,五爷七爷的亲娘,当今的姚贵妃,不就是姚府的贵女吗,由此可知姚子萱的身份有多贵重。
这是个讲究出身的世界,出身决定一切,而自己算什么,先不说陶家往上倒有没有当官的?就算有当官的,也不过芝麻绿豆的小官儿,能跟国公府比吗,再有,自己的姐姐陶大妮,即便在晋王府混出了些体面,可这体面陶陶反而觉得还不如没有得好。
虽说不知道陶大妮具体怎么死的,可从别人的一言半语讳若莫深里,也能知道,陶大妮死的极不光彩,且是公认的忌讳。
不过,就连这些皇子大臣都不能提,陶大妮到底怎么死的?陶陶忽有些好奇起来,想着忍不住问了句:“我姐真是病死的吗?”
晋王眉头一皱:“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可是子萱那丫头跟你说了什么?那丫头自来爱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陶陶抬头看着他:“那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晋王别开头看向窗外,沉默了良久,久到陶陶以为他不会说了,却忽听他道:“年上二哥在府里摆酒,邀我们兄弟前去凑热闹,你姐那几日着了风寒正病着,本不用跟去伺候,却赶上那日天冷,不知听谁说我忘了带平日那个用惯了的手炉,想是觉得身子好了些,生怕别人不底细,便自己跑了一趟。”说着顿了顿:“不想就如此巧,正遇上我大哥吃醉了酒,见秋岚姿色出众,不由分说拖到了花园内的石头洞子里……等我得了信儿赶到的时候,满地的血,秋岚已碰死在石头上,当时父皇也在二哥府上,下了口谕不许有人提起此事,故此,便你姐得急病没了。”
陶陶愣愣看着他,原来陶大妮竟是这么死的,因大皇子喝醉了□□未遂,逼死了良家妇女,这样的丑事自然不能传出去,若传出去置皇家体面于何处,而陶大妮不过一个下人罢了,死就死了,没人会追究,也不敢追究,若不是晋王还有些良知,念着陶大妮伺候他的情分,只怕都没人记得陶大妮是谁。
即便没人敢提,知道的人却不少,就连姚子萱这样一个国公府的千金都知道,更何况别人了,只是别人没有姚子萱这么傻,会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出来罢了。
忽想起姚子萱说陶大妮就是自己的例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晋王急忙拉着她的手:“怎么手这样冷,敢是病了不成?”说着又抬手想摸摸她的脸。
陶陶却扭头避开,自己的手也缩了回来,咬了咬嘴唇:“我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做了什么?你既念着我姐的情分,为何能如此无动于衷?”
晋王身子略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秋岚,让她造此横祸,你若因此怨我,我并无二话可辩驳。”
陶陶低下头心里说不出是憋闷还是难过,原来陶大妮竟是这么死的,即便自己跟陶大妮并不是真的姐妹,却也忍不住为她悲惨的命运难过,这就是这个世界最丑恶的一面,这就是权贵,他们可以轻易就夺走一个人最为宝贵的生命,并且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陶陶相信那个大皇子如今肯定还过得无比滋润,有皇子的头衔罩着,他可以干尽所有丧尽天良的事,而不受到惩罚,这就是掌权者的特权。
自己也是命如草芥的老百姓,会不会有一天也跟陶大妮一样死于非命,越想越有些害怕,看着眼前的男人也有些怕。
夜里陶陶做了个噩梦,梦里都是血,一个女人躺在血泊里,浑身赤,裸,眼睛睁的老大,血顺着额头留在脸上,狰狞非常,陶陶啊一声惊醒过来,瞧见床边儿的男人,立马就坐了起来,躲开他伸过来的手,飞快缩到床角,拥着被子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晋王脸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
小雀儿忙搅了温帕子来,帮她擦了身上的热汗,又拿了一套干净的中衣伺候着换了,扶着她躺下方小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莫不是因为姚府的事儿恼了爷,这就是姑娘的不是了,算起来,姚府可是爷的外家,那位子萱小姐是爷的表妹,爷可是一点儿都没偏着那边儿,就是奴婢也没受罚,反而赏了奴婢,说奴婢护主有功,姑娘怎么跟爷别扭上了。”
陶陶倒没想到小雀儿还得了赏,忍不住问:“赏了你什么?”
小雀儿下意识捂住腰里的荷包:“没,没赏什么?”
陶陶一见她这样儿更好奇了,伸出手:“拿来给我瞧瞧,放心,我不要你的。”
小雀儿这才万分不愿的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金瓜子来,放在陶陶手上,眼珠子却一错不错的盯着陶陶的手,生怕自己一眨眼,金瓜子就没了,嘴里还唠叨着:“我家如今住的那个院子是赁了人家的,终究不是长事儿,这两年我在家里白吃饭,都靠着两个哥哥养着,如今我也大了,总得帮着家里些,若是明年能把我家那个院子买下来,我娘住着也安生。”
陶陶把手里的金瓜子还给她:“你倒是个孝顺闺女。”
小雀儿:“我算什么孝顺啊,比我大哥二哥差远了。”
陶陶想起小安子哥俩儿点点头:“有个娘让你们孝顺着真好。”
小雀儿:“姑娘莫不是想姑娘的娘亲了吧。”
陶陶点点头。
小雀儿:“姑娘的爹娘虽去的早,却在天上看顾着姑娘呢,再说,还有爷疼姑娘,刚听说姑娘睡得不安稳,特意过来瞧姑娘,不想姑娘却闹起了别扭。”
陶陶心说这哪儿是别扭,一想到陶大妮的下场,自己便有些不寒而栗,只是这会儿跟小雀儿说了会儿话,倒好了许多,与其害怕不如早些把铺子开起来,到时候就说铺子里头忙,不回府里住了,想来他也不好勉强自己……
☆、第36章
转天一早陶陶就起了,赶着七爷没从朝堂回来忙着梳洗好换了衣裳就要出去,小雀儿忙道:“姑娘急什么,吃了早饭再出去也不迟啊。”
陶陶心说等吃了早饭,可不又碰上了七爷,她如今有些不知道怎么跟那男人相处,干脆避开的好,拉着小雀儿:“今儿在外头吃,咱们去国子监那边儿逛逛,听人说那边儿可热闹了,都是卖吃食的,还能饿着不成,走啦,再晚就来不及了。”小雀给她紧着拉了出去。
洪承哪敢让陶陶就带个丫头出去啊,回头再出了什么事儿,爷非扒了自己的皮不行,忙叫小安子跟了去。
到了地儿,小安子叫车把式去海子边儿上等着,他心里明白,姑娘今儿出来不是逛热闹的,是来寻门面开铺子的,自然不会在一个地儿晃,逛着逛着十有*得逛到海子边儿上去,便逛不到那边儿,自己也得把人引到哪儿去,这可是爷昨儿吩咐下的。
小安子实在佩服爷,把姑娘的心思拿捏的这叫一个准儿,就知道姑娘今儿的避开爷出来找门面,一早就安排好了。
想也是,爷这么着紧姑娘,哪可能让姑娘自己瞎撞着找门面呢,这京城里的门面是不少,可好的早有主了,哪是这么逛大街就能逛来的,京里头有眼力的人多了去了,哪府里不养几个眼光独到会经营的,管着府里的产业,这可是各府里的进项,没这个指望朝廷俸禄早喝西北风去了。
爷手里的产业虽不多,找一两个像样的门面也不难,只不过爷也真不易,想对这位好还得拐弯抹角的,直接来,这位不定又要闹别扭了。
小安子就没见过像陶陶这么能折腾的,这么大的姑娘,哪个不是在家学学针线刺绣,便是各府里的千金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见过跟这位一样,天天恨不能往外跑的,女人抛头露面的开铺子做买卖,亏这位想的出来,不过,爷都没说什么,更能轮不上自己一个奴才说话,好生伺候着别出岔子就成了。
嘱咐了车把式,见陶陶已经进了前头的铺子,忙紧着几步跟了过去,在门口拦住陶陶:“姑娘,这是当铺,您上这儿做什么?咱去前头逛吧。”
陶陶抬头看了看:“我知道是当铺啊,不是当铺我还不进呢。”陶陶是觉得新鲜,这当铺就在电视里头见过,她那个时代,当铺这种营生早就没了,虽有典当行拍卖会,但跟古代的当铺也不大一样,她是好奇所以想进去瞅瞅。
感觉这里跟别的买卖很不一样,门口没有迎客的伙计,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招牌也简单,就一个斗大的当字。
陶陶拨开小安子走了进去,迎面高高的柜台上直通到顶的木栅栏,就在中间开了个小小的门,从里头探出个花白胡子,带着一顶小凉帽的脑袋来,上下打量陶陶几眼,没好气的挥挥手:“去,去,别处玩去,我这儿是做买卖的地儿,小孩子别跟着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