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点头,经历过与从未经历过还是不一样的。
方初是经历过繁华和起落的人,等阅尽繁华后心归沉淀,便不会再热衷于这些人生的名利和追求了。
回到家,果然有热腾腾的火锅等着他们。
一家子热乎乎地吃了饭,又去探望方制。
陪着方制说笑一会,才回到上房。
清哑半躺在炕上,疲累得不想动,方初坐在炕桌旁喝茶。
适哥儿因为养伤,被亲人呵护着,便娇气起来。
他也赖在清哑身边,抱着她脖子撒娇痴缠。
因为隔得近,清哑得以细看儿子五官变化,回忆和他小时候有什么不同。她用细长的手指抚摸他浓黑的飞眉和黑亮的凤眼,觉得那小脸初具英气,像个小男子汉了,心里升起创造的自豪来,喃喃道:“我儿子长大了肯定是个英气勃勃的男儿……”
适哥儿使劲闭着嘴、鼓着腮,腮颊盈笑。
那是不想笑,却又管不住自己而泄出笑意,因为他觉得母亲这么不谦虚地夸自己儿子,他代母亲感到怪不好意思的。
他左右滚了几滚,宣布道:“今晚我跟母亲睡。”
清哑应道:“好。”她觉得这很正常。
方初不愿意了,自儿子失踪归来就再不许他跟自己夫妻睡,要当他小少爷培养,因此板脸道:“你都多大了,还跟母亲睡?”
适哥儿听了不敢说话,往清哑怀里缩了缩。
清哑看着方初道:“就让他跟我睡一晚。”目光带着恳求。
方初便没有抵抗力了,说“你不怕他闹你,就让他跟你睡。”
清哑微笑,道:“明天我不去了,我生病。”
方初和适哥儿听了一愣。
适哥儿脑子反应快,一下笑出来,嚷道:“娘,你别生病,我来生病。噢,我也不用生病,我本来就在养伤。你和爹就说儿子伤势严重了,娘要在家照顾儿子,去不了慈善中心啦……”
清哑急忙捂住他嘴道:“别瞎说!”
她经历了穿越这事,对咒誓什么的很迷信,所以不许让儿子乱说,她宁可自己生病。
方初瞧着炕上抱成一团的母子,心抽抽。
他道:“都别瞎说!清哑你今天累了,明天就不去了。”
一个女人,接连操劳两天,累了不是很正常?
就以这个理由不去,谁还能来将她拖去不成!
清哑见他也通过了,放下心,起来对适哥儿道:“睡觉去。”
她准备明天早上和儿子睡个懒觉,不起来了。
方初想,就让儿子陪清哑一晚吧,横竖只有一晚上,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要去书房,还有重要事处置。
……
方家温馨和睦,别人家可没这么轻松。
睿明郡王夫妇自不必说,肯定心情不好。
蔡家,蔡铭和严未央回去后,将今日慈善中心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详细告诉长辈,蔡大人这才明白因何而起,不禁摇头叹息。
蔡老太太道:“未央虽言语鲁莽了些,郡王妃也有失风度。便是未央不出头,她方家表哥一样会反击。方家和郡王府交恶,未央没道理向着郡王府。”老太太一向喜欢严未央,这是偏向她说话了。
蔡大人叹气说:“这种事,岂是用孰是孰非来衡量的!”
有些话他不好说,但在场的都是通透人,自然明白他未尽之言:这也就是郭织女,自己屡次立功不算,儿子又刚救了皇上,还被封为伯爷;再加上方家虽是商贾,实力却不可小瞧,换一个人便是被睿明郡王妃欺辱了,也得忍着,还想讨还公道不成!
不过今日后,蔡家和睿明郡王府算是交恶了。
蔡大人叮嘱蔡铭夫妇,往后在外应对还需当心。
他夫妇都躬身答应了。
※
王家,王大人和王源等几位族兄弟也在议论今日之事。
他们同样心情不好,因为一边是王家已出嫁的郡王妃姑奶奶,一边是王家将要结亲的方家,王家不想看到双方对上。
从亲戚角度来说,最好能让双方握手言和。
从稳定实力来说,双方撕破脸对王家很不利。
别看睿明郡王是王爷,对上方家未必能占便宜。
可是从今天发生的事来看,双方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想要两边握手言和恐怕有些难。当然,双方都不是等闲人,不会持刀动枪地斗起来,面上和气还是会维持的,私底下可就难说了。
※
韩家,韩希夷告诫谢吟月,不可同睿明郡王妃过多接触。
谢吟月轻声问:“因为她欺负了郭织女?”
韩希夷道:“你明白的。若不明白,也不是谢吟月了。”
谢吟月沉默了一会,道:“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理由。”
韩希夷看着她,灯光下,她的容颜如玉,目光很坚持。
他便道:“王妃的为人行事你今日也见识了。她以为和你同病相怜、同仇敌忾,哪怕你什么也不做,只要和她走近了,她对郭织女做的事落在别人眼里,都有你一份。你还不避嫌疑?”
他今日告辞时,见王妃对谢吟月和颜悦色的样子很警惕。清哑做了那么多事也没得她一声夸赞,反换来她隐晦刁难,他很怀疑她对谢吟月是出于真喜欢,倒像战国时期那些合纵连横的说客,准备把谢吟月拉到她那一方,一起来对付方家和郭织女。
所以,他才郑重告诫谢吟月。
谢吟月道:“没有别的理由?”
韩希夷不悦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你想要什么理由?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因为王妃刁难郭织女,所以不许你接近她?”
谢吟月道:“难道不是吗?”
韩希夷斩截道:“不是!”
第1055章 没有爱就没有伤害
许是他的口气太强硬果决,与他平日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形象反差太大,谢吟月一愣,以为他生气了。
韩希夷却幽幽接道:“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没弄明白一件事:不管什么人,都不会围着某一人转,哪怕她的父母亲人也不行——父母亲人还有其他子女要兼顾。若是夫婿更不用说了,夫婿有他的家族和朋友要兼顾。对你是这样,对郭织女亦是如此。可是你,一直很奢望!”
谢吟月冷静地问:“我倒想问问,自己如何奢望了?”
不等韩希夷回答,又接着补道:“郭清哑又怎么不奢望了?”
韩希夷道:“你忘了,你为何怨恨我和一初。我和一初都有自己的家族要兼顾,有我们做人的原则要坚持,有我们商业口碑要维护。所以,我们都不可能在接受郭家技术转让后帮你,也不可能看着你陷害郭清哑而视若无睹。那曾少爷倒会昧着良心这样全心全意地对你。我一直奇怪,你为何不接受他这种全心付出呢?”
谢吟月冷静道:“还有呢?”
韩希夷道:“我们对郭织女也一样。就算一初娶了郭织女,也没有帮着郭家把谢家、把你毁灭。那些事要我一一重头数吗?”
她想听,他也懒得数了。
他一看她紧闭嘴唇的神情,便知自己白说了。
每每涉及这些事,他都觉得疲惫。
夏虫不可以语冰,便是这种情形。
他最后道:“我并不想勉强你,但你要谨记:你是韩家媳妇,行事不能损害我韩氏一族的利益、不能损害我的声誉!”
谢吟月道:“这点我一直谨记在心。对不住,这两天让你烦心了。我看见你去救她,我心里确实不舒服。我不想瞒你。”
韩希夷沉默,好一会才道:“你放心。”
他走了以后,她的心才松懈下来。
松懈后,却是死死地咬牙,并露出愤怒痛恨的表情,放任自己发泄在心中呐喊:“我是你妻子,你在危难关头去追别的女人,我不该难受?你要我放心,放心什么!即便你同她没有私情,可你心中装着她!你要我如何放心如何安心如何欢心?!”
她很难受,疯狂地嫉妒难受!
这令她恐惧。
重生以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他的感情,开始也的确不在乎。结果舒心日子过久了,今世她没有和郭清哑不死不休地斗,他也没纳陶女也没有因为陶女和她离心,她遭遇大难的时候他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她便沦陷了。
她恐惧地发现,自己再一次地爱上了这男子!
她居然会为了他救郭清哑而嫉妒得心焦。
她喘息着,并不觉得后悔,只觉愤怒:今世,她没有像前世一样报复郭清哑,为什么他不能全心全意对她?
郭清哑已经有了方初,为什么还要占据韩希夷的心?
谢吟月努力克制自己,仿佛心底有座牢房,那里面囚禁了一头凶兽,正咆哮着要冲出来,她死死压制它,关紧心门,不放它出来。
她双手扭在一起,额头沁出冷汗。
良久,她仿佛虚脱似的,长出一口气。
“锦绣,准备热水。”
她平静地对外吩咐道。
“是。”锦绣在外柔声回道。
少时,谢吟月泡进精致的浴桶,雾气蒙蒙中,脸上一片安宁。
透过雾气,她看着前方某处,想:“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不会对付郭清哑,就一定会做到。郭清哑,自有人对付她。”
※
新任户部尚书吴家,吴青梅被罚跪在静室。
吴夫人忧心忡忡地问坐在炕桌对面的吴大人:“这样强扭的亲事能成?青梅的脾气……”
吴大人打断她道:“若不顾终身,只管由她去。”
吴青梅那日在冰魄寒香湖边抱住的男子姓章,名定,字怀安,是外地赴京应试的举人。其祖籍云州,其父是地方禁军指挥使,寒门出身,投身军中数年好容易才混到这个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