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却是笑个不停:“今儿可是我讨了便宜,连话都没说几句事就成了,这后生关键时候脸皮怎得这般薄,得了往后的事我来就是,总不能让你的银子白花了才是。”
接下来的事自有人忙着商量,花城这些小辈呆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三人便到隔壁屋里坐着,花月意外的发现大哥与陆良谈话的样子很是熟稔,两人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要知道不久前大哥还很不待见陆良,此时更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有事瞒着我。”
花城抿嘴笑笑,看着陆良说:“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我爹娘向来疼她,往后生活在一起,即便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也要让着她些。”
既然事情定下来,称呼也当改一改的,只是陆良比花城大了四岁,依着辈份实在叫不出那声大哥,只是点头应了,嗓音如沐春风般:“我自然知晓,我比她大了七岁,总不好和她计较什么。更何况我们两家离得这般近,她若是受了委屈,走几步便能回娘家来,话是这般说,往后家中一切都在她手中掌管着,我得好好巴结着才行,万一惹怒了她,不给饭吃可不是可怜的很?”
花月被他这话说的没了脾气,也跟着大哥笑,潜在心底的不安与彷徨好像在此刻归于平静,如今一切都成定局,迷雾散尽后灼灼的光照量每一处角落,温暖又满怀喜悦。
陆大娘在家里等了许久,什么都做不到心里,看到儿子春风得意的回来,赶忙迎上去问:“你这样子可是事成了?阿良,你这样算不算趁人之危?若是事情过去后落了埋怨可怎么好?”
陆良拢着娘的肩膀笑着说:“娘,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在我眼里只要花月嫁过来,我对她好,她的心只要不是石头做的肯定能捂热。我盼了这么久,终于了却了压在心头上的大事。娘,明儿我送您去花家,我去找秦师傅让他帮着张罗做席,如今很多规矩都省了,这样也好。不管和村里的人怎样,这场亲事总得办得风光些。”
陆大娘点了点头:“把你的亲事办了,我这辈子该操的心总算完了。你大哥虽说混账对媳妇却是好的,你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我知道,娘不用担心。”
花家四口人吃过饭照例坐在一起打发黑夜中那段不困的时间,花月还是不打算放过花城,当着爹娘的面问出先前的问题,引得花大和蔡氏放下手中的活看向花城。
花城双手搓了搓,看着爹娘说:“爹娘可还记得我十六岁那年去镇上干活,回来落了满身伤吗?那个时候莽撞,什么也不懂得罪了恶人,后来才知道那人背后势力极大,便是惹了人命官司也能安然无恙,他本来是有心打死我的……是陆良路过拦下来才让我活到现在。要不是那天有人同我说起,我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
花月虽不知道花城十六岁那年到底伤成什么样,可是在古代这种被人夺了性命也没处说理的地方,救人一命那可是天大的恩德。她抬头看过去,只见油灯下两张沧桑的容颜上都是不可置信,他们以前鲜少和陆家人往来,对陆良这个人的人品好坏并不放在心上,却不想这人竟然……
蔡氏正给儿子缝衣裳,重新做新的怕是赶不及了,只能将未穿过几次的新衣再改改,陆良的事惊的她张大嘴,喃喃地说:“这么说起来是我的不是了,人家对咱们家有这么大的恩,我却想尽办法把人家拒之门外。细细说来,这样的人倒是值得托付的,沉稳又不计回报,换做别人早敲锣打鼓地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花大低下头继续做手里的活,悠悠道:“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不要记挂在心上。他是你未来的女婿,你还打算怀着一辈子愧疚对他?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往后对他好些就是了,这种大事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这些小事?远的不说,就说月儿次次不给他好脸色,谁能受得了?孩子们的事,定下来了就随他们去吧。倒是城子,人家对你有这般大的恩情,你也不能白受了。”
花城咧嘴应道:“我知道了,只是爹您真打算让我和妹妹同一天成亲吗?你们不是想多留月儿几天吗?”
蔡氏手里也忙着缝补衣裳,闻言笑道:“咱们等得,就怕上头的人不愿意给咱们喘气的时间,早些办了省得到时候被揪住,闹出些烦心事。丫头要是有心就别让我们担心,好好和人家过日子,往后你也劝着些,让陆良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远些。”
孩子们终究都长大了,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他们,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匆忙。
第四十章
连着几日晴朗的天终于阴沉下来,云幕低垂,不甚温柔的风将立在墙角的背篓和篮子吹得四处翻滚。
翠莲定定地站在窗前任风带起来的尘土吹入眼睛,眨了眨眼仍没将汹涌而来的泪意给遮挡住,很快她的脸上铺满眼泪,将东西收好回到屋子里的老人家站在她身边叹口气道:“你呀,何必呢?当初不顾一切跟在他身边,我不便明说,只能旁敲侧击地提点你,当时你不顾一切地扎进去,如今……我这个老婆子能得你不嫌弃这么费心尽力地照顾,我心里很感激,是我儿子对不住你。孩子,我想你能遇到一个肯真心待你的人。”
翠莲抬起袖子抹了抹脸,将老人家扶到屋里坐下来,强露出一抹笑:“娘,有什么事情你喊我一声就是,外面的风这么大也不多穿一些,要是染了风寒多遭罪呀。”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你也别不好意思和我说,这事还有谁比我看得明白?孩子,陆良不值得你这么对他,这么久,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可他绝口不提就这么吊着你,实在不地道。你不要再想他了,他一门心思都在花家丫头身上,你看多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翠莲强忍着眼泪可它却不听话,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哽咽着说:“娘,他没有半点对不起我,是我厚着脸皮非要站在他身边。我一直以为只要这样,总有一天他会接受我,可惜我低估了他。我和您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亲事办得匆忙肯定什么都来不及备着,陆大娘他年纪也大了,不能在针线活上耗神了,我帮他做几件就死心。”
老人无奈地斥责:“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不接受怎么办?你的一番苦心都白费了啊。”
翠莲自嘲地笑笑:“我自作多情做得事也不差这一件,娘,你别担心,相公在的时候对我好,您也很疼惜我,全天下也难找您这样好的婆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您,反正我是个寡妇,大不了做一辈子就是。”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击溃她的是陆良的冷漠和无动于衷,他太冷静,也太不将别的事放在眼里,看着赶来道喜送东西的她,冷冷地说:“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这些。而且我的贴身衣物往后自有人张罗,你若是真心来道喜,正日子那天来就是。”
一片深情对待便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该感化了吧?可是陆良呢?他比石头还要难以撼动,这些在他的眼里犹如粪土般不屑一顾,翠莲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的期盼垮塌,红着眼从陆家院子离开。
陆大娘看不过去重重地在儿子脊背上甩了一巴掌,刚要追上去安慰翠莲几句却被陆良拉住,只听他说:“娘,我就是要她死心。如果我接受了她送来的东西只会让她陷得更深,我不想让月儿嫁过来就面对这些糟心事,如果她不死心,那往后干脆不要往来。”
陆大娘迈出去的脚步终于还是停下来,翠莲陪在她身边这么久,她打心底里怜惜这个孩子,当初家中难过倒也不是没动过让儿子娶了翠莲的心思,手巧又疼儿子,她便是有个什么,翠莲也能照顾好陆良。可惜老天就是这般捉弄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儿子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个姑娘,花月才是她的儿媳妇,她还得顾着自己家。
“罢了,我让人送些东西过去,有机会我开解开解她,这么好的孩子撞上你这个混账,心里得多难受。你和媳妇往后好好过日子,她都是想生那心思也不是白搭?”
陆良好笑不已:“娘,她不给我和月儿来找事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可是在丈母娘跟前做过保证的,不能亏待人家姑娘,这种事我自然是能避就避着,您也知道我最不喜欢这种事,也没那个功夫去应付。”
饶是短短的三天,陆良却依旧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因为事情都堆在了一起,白天要准备的亦不在少数,他小时候虽跟着娘习过几个字而那时囊中羞涩买不起纸币,写的字着实难登大雅之堂,只得请了村子里的老先生写了请帖给相熟的友人送去,他自然不会忘了向九爷讨大封红的话。
花月的嫁衣是蔡氏帮着才赶制成,成天的忙倒没觉得时间过多久眨眼就到了成亲的日子。村里人都摸不准衙门什么时候来人,一些不必要的规矩能省便省,写了婚书定下日子没过两天就是出嫁的日子。花月心中复杂不已,看着熬出黑眼圈的娘,愧疚不已。
既要忙着给儿子娶媳妇又要嫁女儿,细道活少不了得她张罗着,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最忙的就是娘了。只有在花月梳妆打扮的时候才进来坐着喘了口气,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漂亮容颜,红了眼眶:“再长两年这相貌该是更好看,你嫁过去也别委屈了自己,但凡有半点不痛快回娘家来,娘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