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莲自然将花月眸子里的惧怕收入眼底,抿着唇笑了笑,这才蹲下身拉着陆良安抚道:“出了气让他下次不犯就成了,你还真要打死他不成?因为这么个污糟人摊上事多亏,快些收手罢。”
陆良一手揉了揉略显酸的手腕,微喘着气站起身,他方才也不过是因为娘给他张罗亲事气得狠了,春田撞上来便成了他撒气的现成家伙,缓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管好你和你婆娘的嘴,我陆良向来不愿意多说废话,不然到时候可别怪我的拳头不客气。”他所有的耐心都用在那个混账丫头身上,可她总是右耳朵进左耳朵出,半句软话都不愿意和他说,自己这辈子所有的里子面子全给搭进去了。
陆良看向翠莲,不自觉地与她隔开两步远的距离,淡淡地说:“往后留点心,不成就让大尧跟着你,平日里瞧你精明的很,怎么还跑不开?你且忙去罢,这儿我来收拾。”
翠莲有一肚子话想和他说,终究强压下去,怜悯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春田,在陆良看不到的时候勾起一抹笑,她倒是要看看凤喜这回还能不能像上次那般伶牙俐齿。
陆良看似打的狠,力气都落在了不痛不痒的地方,躺在地上的春田更清楚,陆良踹了他一脚,沉声道:“别装了,要是让我听到一点今天的事,可就没这般好运气脱身了。”
陆良说完就往回走,他恨别人把他和翠莲凑在一起,如果没有花月,甫南村的人便是将他比作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不行,他不想吓到花月,早知道有今日,他就不会在外面不顾一切的闹。如今木已成舟,有些事已经成了定论,想要抹去是不可能了,只有以后少惹这些事才好。
从林子里出来,见花城背着背篓大踏步的从山上下来,顿了顿咳嗽一声问:“花城怎么这会上山?”
花城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这人是在和自己套近乎?自己对陆良并没有什么好感,低低应了声,脚下未停回家去了,等花月给他送饭,他怕是早饿死了。
花月回家见蔡氏见蔡氏搬了小木凳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爹半蹲在井边皱着眉头想事情,咬着烟嘴发呆,她疑惑地叫了爹娘一声,两人看过来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哥呢?”
“他懒得跑,让我一会儿把饭给他带过去。今儿运气好,林子里有些地方长了不少的蘑菇和木耳,我摘了些回来。”
花月脱下背篓将东西分开归置好,才跟着蔡氏进了厨房。蔡氏烙了葱花饼给兄妹两温在灶头,就着调好的咸菜,倒是爽口,女儿向来吃东西文雅,这会儿吃得有些急,该是怕花城饿着,赶忙说道:“慢点吃,我再给你冲碗鸡蛋。”
没过多久听到院子里哥和爹说话的声音,花月才放慢了,蔡氏搅弄着手指略为为难地说:“月儿,你爹从外面回来说刘家奶奶前两天去了,丧事在前头,你和洪涛定日子的事得往后推。”
花月打心里并不想这么早嫁人,虽说对逝去的人不敬,可她却是松了口气,看着娘说道:“我也能多陪陪娘,刘洪涛与我总归不熟,多些时日相处,慢慢知晓彼此的气性,总好过匆匆成了亲才发现彼此不合适的好。女儿被爹娘惯着,日子过得甚是舒心,娘多留我些时候不好吗?”
蔡氏抿嘴笑着拍着她的肩膀,笑着说:“我怎么就不想留着你了?咱们村户人家要想挑个好人家多不容易,娘不舍得让你过苦日子,我现在想着刘家怎么看怎么合心思,你就等着他出息罢,到时候就不用像我和你爹这样一辈子都离不开两亩地。”
花月但笑不语,她知道成亲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往后不会有人帮她撑着头顶的那片天,所有的事都要自己来做,思及此更加不觉得成亲有什么好。
蔡氏冲了两碗鸡蛋,看着两个孩子靠在一起边吃边说笑,心里只觉得满实,自己这两个模样出挑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这辈子能看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满足了。
花城待娘出去才凑在花月耳边说:“托你的福,向来不和人亲近的陆良居然和我说话,我知道他想讨好咱们家的人,好妹妹这事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怎么好?大哥给你使拳头成,可帮你甩不开他。”
花月想起不久前看到的场景顿时吃不下去了,紧张地抓着哥哥的胳膊:“哥,你可别和他动手,大不了咱们躲着他些。我刚才看到他往死里的打人,那人都见血了他还打,我怕以后要是把他惹急了……哥,以后我们多走几步从另一条路上山吧?说不定见的少了,他也断了那个念头。”
花城拍拍妹妹的肩膀,点了点头应了。他不懂陆良的执着,妹妹的相貌再好也不至于让他这般念念不忘,妹妹不愿意,自己当哥哥的总要挡在妹妹面前,不让陆良靠近半分,往后看着些,要是实在不行花月就别上山了。
往后几天兄妹两起了个大早,绕过大道,走在羊肠小径上,曲曲绕绕的多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山上,心上担忧的事情不在,整个人都轻松多了,花月脸上的笑也越发多。
而与陆大娘僵着的陆良终于明白过来——花月是诚心躲他,让他一颗本就焦躁不已的心越发沉到谷底。
第十四章
眼看着种在地里的大葱,芥菜和胡萝卜也该起了,花家兄妹便不去山上,想着忙完地里的事再说。
花月很少出门,待在家里帮蔡氏做饭喂鸡喂猪整理院子,更多时候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做针线活,蔡氏好奇不已问了她两次怎么不出去玩,她直说自己发懒不愿意出门。至于躲陆良的事半句都不敢说,怕他们跟着担心。
二妮从姑姑家回来像出了笼子的雀,和村子里的姑娘们一起绣花唠嗑好不热闹,只是好几天都不见花月,以前花月最爱凑热闹,在一群姑娘中最显眼,今天索性不去了,吃过饭直接来了花家,远远地冲着蔡氏喊:“婶子,我找月儿,她在家吗?”
蔡氏挺喜欢嘴甜的二妮,当即笑着指向屋里:“快进去罢,在里面呢。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变了性子待在屋里哪也不去。”
二妮心中有了思量,大步进去屋里,见花月冲她乐,也跟着笑:“你真是活该,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招惹陆良做什么?婶子不知道,你还能骗过我?”
花月耷拉着肩膀,愁眉苦脸的样子,两将手里的活扔在一边,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二妮你给我拿个主意,怎么才能让陆良死心?我先前瞧着他也没别人说的那么不堪,不发火的时候随和的很,送我东西还会脸红……”
二妮顿时来了兴致,抓着她的手问:“他送你什么了?快拿出来给我瞧瞧。要我说也没什么好办法,除非你现在就和刘洪涛成亲,快刀斩乱麻尽早绝了陆良的心思,要么就干脆从了陆良算了。”
花月轻声呸了一口,苦笑道:“我这边急的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你还有心思说笑。我娘说刘洪涛的奶奶去了,我和他的事要往后推。”她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根簪子,烫手山芋般放到二妮手里。
二妮仔细端详一阵,惊道:“月儿,这陆良对你可真上心。我在我姑姑家那几天,看到县城里的姑娘都带着这种首饰,我瞧着好看就多嘴问了句,要三两银子呐,寻常人家都留着过日子使,单就这份心也挺难得了。”
花月捶了她一下,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帮着他说话?一支簪子就能收买了你?当时实在推拒不得这才留下来,我最近总在愁要怎么还给他才好,只是陆良太凶了,我怕他,前几天我亲眼看见他把春田哥打的头破血流,都快喘不上气了,要是他来找我算账……我没那那么多力气和他折腾,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不惹事,事也别来找我,我也瞧着刘洪涛事是个老实本分的,能搭伙过日子。至于他能不能考取功名我不在乎,名利场上最害人,倒不如当个教书先生自在。罢了,一切全看命,是好是坏谁能挡得住,我尽力就是了。”
二妮也跟着攒起眉头,叹口气说到道:“陆良对你还算好,要换做别人早讲将这事添油加醋传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你在村子里怎么做人?可真由不得你不嫁了。再说那春田,我倒觉得陆良打得好,你不知道他平日里专做些占人便宜的事,谁家媳妇没吃过亏?也只有凤喜将他当宝,要是换做我,我也打得他下不来地。”
花月何尝不知道陆良算是给她留着面子了,垂着眼帘,薄如蝉翼的眼睫轻颤,终究没得法,悠悠吐了口气:“随他去吧,我就是急白了头又能怎么办?逼急了,我照样咬人。”
蔡氏从外面回来,在外面叮嘱花月留意爷两的动静,要是回来了记得搭把手,她去河边洗衣服去。
花月赶忙出去拦着,接话道:“娘,还是我去吧,你腿脚不好,蹲着多遭罪。我正好出去透透气儿,有二妮和我一块也不闷。”
蔡氏想了想答应了,以前家里收回来的这些菜一半让花城挑着去镇上走街串巷的卖了,一半留着做酸菜,这是一冬天的主菜,半点不能偷懒,等父子两回来正好把卖相不好的挑拣出来先过一遍水,等明天再洗第二遍,然后用擦窗搓成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