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垂下头,心里那一直隐藏着,又呼之欲出的念头,再一次盘旋在脑中。
唉——
真的是她想多了吗?
·
田淑玲听罢田恬解释后,礼貌地邀请苏城进了门,倒过茶之后,拉着田恬进了厨房。
苏城坐在沙发上,环顾一圈,细细打量起四周环境来。
田恬家所在的这栋住宅楼看起来有些年纪了,但所在的小区周边环境,可以看出这个小区曾经隶属于C城比较高档的小区。周边商超琳琅,地铁也近在大门口。从这点上看来,田恬家境应该很不错,至少曾经是。
现在么——
其实家中布置什么的也很细致,摆饰什么的无一不全,但总有种冷清的感觉,尤其是田恬母亲给人的感觉,太淡了。
不是那种看人冷淡的感觉,而是这个人,让人觉得并无多大生气,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厨房内。
田淑玲洗着碗,田恬站在一边接过她洗好的碗用干净抹布擦干。
田恬以为母亲叫她进去会说些什么,接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单纯让她帮下忙。
田淑玲做菜水平很一般,不过只要吃饭之人不是太过于挑剔的话,勉强也能算作一桌不错的菜肴。
田恬扫了眼放在厨房中央置物台上已经做好的菜,其中不乏好几样自己大小爱吃但母亲很少做的菜色,不由眼眶微热。
自打父母离婚后,母亲歇斯底里过一阵子,又消沉过一阵子,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尤其是田家破产,母女两人搬出祖宅之后,田淑玲性格变化更是大。但是她多少顾虑到自己有个女儿需要抚养,李天除了定期寄回来一定数额的抚养费之后,再无音讯,她到底挑起了家庭的担子。
田恬撩起眼皮,用抹布将水池墙壁上溅上的洗洁精泡沫擦去。
田淑玲总算开口:“吃完饭,送走你上司之后,再回来下,你.爷爷说好久没见到你,想看看你。”
田恬有些诧异:“他不是——”
田老爷子不喜欢田恬,尤其是田恬不听他劝兀自去了S城之后,这种不满升级成了明面上的嘲讽。
是以,田恬除了过年时候去拜个年,其他时候都不会去老爷子那边。
田淑玲:“你现在工作都在外地,回来的机会更少,人老了多少会心软一些。而且,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你去探望探望他吧。”
田恬抬头看母亲神色,只见她还是表情淡淡的,嘴中难得说几句软化,面上依旧毫无变化。
田恬点头应了。
田淑玲让她将菜端出去,田恬拿了盆鱼,正要跨出厨房,田淑玲又叫住了她。
“你那个上司,如果你没别的想法的话,离他远一点。”
“……”
“你们不合适。”
田恬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所以不是自己想太多,是苏城真的表现的有些过于明显了吗?
明显到自己这个不擅长“察言观色”的母亲都看出点什么来了?
可是他到底对自己哪里感兴趣了?
田恬很不理解,不过她也不想去弄懂,反正,她有心尖尖上的人了。
还是两.情.相.悦那种。
这么想着,田恬心中松快了些,她调整了下手中的菜盘:“妈,我们真的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田淑玲冷冷瞥了她一眼:“那个上司跟着下属回家吃饭的?”
田恬解释:“我本来要请他吃饭的,他见我要回家吃,便一起跟着来蹭饭了,说就当请他吃饭了,真没什么的。”我想着两个人面对面吃饭也尴尬,不如带回家来,至少三个人……
这个理由很牵强,田恬希望母亲就此完结这个话题,不要再纠.缠下去,不料田淑玲下一句话,就将她的心又送进了海底。
“他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我还看不透吗?”
田恬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下一次,遇到合适的,再带回家。”
田恬:“……”
田淑玲并不好客,但曾经是大家千金的她,在待客上并不失风度与礼仪。苏城虽不是那种热情讨好之人,但进退有度,谈话间,只要他愿意,态度诚恳起来,也比较招人喜欢。
再加上一个努力缓和气氛,插科打诨的田恬,这一顿饭倒也吃的宾客尽欢。
吃完饭,田淑玲礼貌表示,下午要带女儿出去办点事,没办法继续招待下去。
这也省的田恬自己找借口和苏城解释。
·
两人沿着小区内的十字路往大门方向走去。
田恬朝右边指指:“出了大门就有地铁,你直接做三号线,在Z站下来,出去就是咱们住的宾馆。”她还想叮嘱两句,又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一般,苏城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她说这么多。
这样想着,耳朵尖开始发红,羞赧道:“这个、这个你进去就知道啦。”
苏城不以为意:“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太阳往前走,田恬走在苏城身后,踩在他的影子里。苏城人高马大,将刺人的太阳光线遮挡了七八分。
田恬抬眼看着苏城的背影。
他走路时,双肩轻微抖动,腰背笔直,腿极长,看似很随意的慢悠悠走着,速度却是田恬需要大步走路才能跟上。
田恬看的恍神,脚下慢了几步,等回过神来,发现两人拉开了五六米的距离。
苏城正回头看她。
正如田恬一直所发现的那样,苏城只要想,就能让人觉得他又诚恳又亲切。
此刻,两人目光交汇,苏城淡色瞳孔中映出田恬略带惊讶的脸。日光中,这双眼眸水润明亮,透着一股能将人吸进去的力量。
他的表情很柔和,这份柔和将他的深邃五官衬的越发帅气俊朗,比田恬电视里生活里看到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夺目。
田恬只听到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一声声越来越响,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这种感觉是不应该有的,是错误的,是必须马上停止的。
田恬咬紧牙,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总算抵抗住眼前的“美色吸引”,别过头,收回视线,小跑两步,越过苏城。
“走吧,门就在那边。”说罢头也不回大步往小区大门口走去。
苏城还是保持一贯的速度,徐徐跟在田恬身后。
田恬家所在的小区绿化面积很大,虽不是新建小区,这些花草树木的保养做的很好,可以看出物业下了不少的功夫。
眼下已入仲夏,阳光炙热,唯有不怕热的各种绿植迎着微风摇动着枝叶。
田恬比他快几步,转了个弯,整个人没入这篇绿意中。
微风拂过,她的长发跟着飘起几缕。
苏城看过去,也不知是那绿叶缠.绕了长发,还是长发缠.绕了绿叶,树叶和头发都在阳光下闪着光,那光,亮到了他心里。
他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田恬抬手,将几缕吹乱的长发夹到耳后。
苏城扬了扬手里的地铁票:“那,明天见。”
田恬挥手:“明天见。”
苏城勾起唇角,半垂下眼帘,转身往检票口走去。
田恬站在人来人往的通道口,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走回家去。
·
田恬本以为下午和田老爷子的见面会很折磨人,没想到却意外的顺利。
老头子从今年年初开始,身体一直不大好,这半年的饱受病痛折磨后,心反倒通透了很多。
田老爷子是想明白了,人活到最后,终归化作一把尘土而已,谁都一样。而子孙呢,会有他们自己的福气与缘分,不该太强求。
他躺在床.上,从下往上看着田恬精致漂亮的脸庞,不知怎么的,眼前浮现出的,是20多年前田恬父亲李天的模样。
田老爷子对着自己女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田淑玲走过去,在床头坐下,表情依旧淡淡的。
田老爷子握住女儿的手:“小恬一个人在S城,多少不方便,不如你过去陪陪她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田淑玲抬起眼皮盯着他看。
他放开女儿的手,又对着田恬招手:“我想和小恬说几句悄悄话。”
田淑玲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单独和这个向来端肃尖锐的爷爷在一起,田恬心里一阵发怵,她压下心中的惶恐,走过去,站在床边上。
站的近了,才发现老人脸上遍布深深的沟.壑,有岁月留下的,也有病痛留下的。这些痕迹加上老人灰白的面色,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也脆弱了很多。
田老爷子伸手要坐起来,田恬忙伸手扶住他坐直身体。
“爷爷听你.妈妈说,你找到工作了,唐天是个很不错的公司,加油好好干。”
“嗯。”
田恬很难得看到爷爷脸上露出如此柔和的神情,她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爷爷只是想告诉你,你父亲这两年一直在S城,他的生意早就从B城扩展到S城了。”田老爷子拍拍田恬的手,“所以我想你母亲也跟着一起去,他们是有感情的,当年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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