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利索的将小瓷瓶丢向库房的方向。
丢完小瓷瓶,黑影不敢耽搁,火速领着一行人跑出了山谷。
还不等他们关上机关,身后变响起了一记巨响。
轰~~
地皮摇晃,谷内爆出一个巨大的光点,灼人的热浪向四处散开。
几个黑影跑的飞快,早已远离了爆炸点,但还是受到了波及。几人扑倒在地,双手抱头,紧闭双眼静静的等着。
谷内的爆炸还在继续。
轰~轰~~轰~~
随着一声声的巨响,库房炸了,房梁坍陷、砖瓦乱飞,燃烧的杂物四处跌落,火顺势蔓延开来。
半刻钟不到,存在了六七十年的火器作坊被烈焰包围,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个黑夜。
“走!”
趴在地上的黑影头领,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儿,确定爆炸已经结束,这才爬起来,扭头看了眼燃烧的山谷,低声喊道。
其他几人纷纷从地上跃起,一句话也不说,驮着大包袱,飞快的在月光下奔跑。
他们穿过墓园,绕过一条条的小路,兜圈子一样在京郊晃荡了大半夜。
直到黎明,他们才小心翼翼的转到城东的一处山庄。
来到山庄门前,他们不忘回头警戒,再三确定没有人跟梢,方发出信号,等待庄内的同伴出来迎接。
而距离山庄三四百步远的一棵大树上,正站着一个矮瘦的男子,他看起来平凡无奇,唯独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前方晃动的几个人影。
……
“大哥,好些日子没看到您了,您忙什么去了?小弟数次去府上探问,却总也见不到你。”
毫不意外的,萧罡在快活山庄见到了齐谨之。他故意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热情的凑上前打招呼。
齐谨之脸色很不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双眼泛起红血丝,他直勾勾的瞪着萧罡。
萧罡不自然的抚了抚自己的衣襟,干笑道:“大哥,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小弟?莫不是小弟哪里得罪了大哥?大哥有话只管说,小弟必定洗耳倾听。”
齐谨之板着面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昨夜你干什么去了?”
萧罡一怔,“昨夜?我、我在家啊。”
齐谨之向前逼近一步,“昨天夜里,城郊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将整个山谷都炸成了废墟。事发时,远在驿站的差役都惊动了,连夜跑去查看。据说城内靠近城墙的兵卒也感觉到了地皮振动……这般大的动静,四正,你可曾听闻?”
萧罡茫然的摇摇头,“我们家在内城,夜里并未听到什么响动。等等,大哥,你说城郊?莫非——”
萧罡一副如梦方醒的模样,俊美非凡的面容上满是惊愕。
“没错,就是我家的作坊被炸了。作坊内四十九名工匠全都被炸死了,库房里近百颗瓷雷被炸,齐家六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齐谨之声音嘶哑,看向萧罡的目光很是不善。
萧罡却似没有察觉,急切的说:“怎么会这样?大哥,齐家的损失大吗?官府可曾追查到齐家身上?哎呀,真是太糟了,锦衣卫原就对你们齐家虎视眈眈,正愁没有把柄呢。这次如果——”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衣襟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脖子被衣襟卡得死死的,他根本无法正常说话。
齐谨之直视萧罡的双眸:“我家的作坊最是隐秘。除了你,再无其他人知道那个地方。你一个月前刚去了那里,昨儿那里就出了意外,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啊?”
齐谨之一边说一边手上用力。
萧罡的身子被他单手提了起来,只能用脚尖堪堪接触地面。
“大、大哥,你、你先放开我,有话、有话好好说!”
萧罡的脸涨得通红,两只眼睛忍不住向上翻起,他甚至感觉到了死亡。
齐谨之看着他,就在萧罡险些昏厥过去的前一刻,他松开了手。
萧罡扑通一下跌坐的地上,抚着胸口用力的咳嗽着。
好一会儿,萧罡才缓过劲儿来,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齐谨之坐着椅子上,冷声道:“说吧,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你最好告诉我,作坊的事与你无关,否则,就别怪我不讲情分了。”
萧罡慢慢的坐到齐谨之对面,绝美的脸上有些狼狈,“大哥,我可以对天发誓,作坊的事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如果我半句谎言,就让我不得好死、死后不得超生!”
齐谨之的表情似是有所缓和。
这年头,人们还是讲究誓言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发毒誓。
萧罡暗喜,他就知道齐谨之舍不得自己。
很好,接下来他只需将脏水泼到锦衣卫头上就可以了……
第136章 死了
萧罡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香丸,打开案几上的香炉盖子,随意的将香丸丢了进去。
不多时,紫铜香炉的镂空花格儿冒出袅袅的淡白色烟雾,一股似有似无的甜香在房间里弥散。
齐谨之愤怒的表情似乎有所缓和,虽还有些余怒未消,却也不再凶神恶煞,用看待绝世死敌一样的目光瞪着萧罡。
萧罡暗自得意,摇了摇雅间里的铃铛。
片刻后便有一个干净利索的小厮端着红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成套的茶具。
萧罡姿态优雅的取过新鲜的山泉水,烹水,清洗茶盅,煮茶……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再配上他出尘绝艳的面容,让人看了就禁不住心神沉醉。全然没了方才被齐谨之领着衣襟在半空中晃动的狼狈。
“大哥,您先吃杯茶,有什么话咱们兄弟坐下来慢慢说,可好?”
萧罡右手两指捏着精致小巧的茶盅,左手托着茶盅的底部,白皙柔滑的双手与莹白无瑕的甜白瓷小茶盅放在一起,竟不输分毫。
微微翘起的兰花指,带着莫名的诱/惑,齐谨之仅剩不多的怒气彻底消散。
目光追着萧罡的双手,齐谨之呆愣愣的接过茶盅,轻呷了一口,茶叶特有的苦涩袭上舌尖,紧接着便是沁人心脾的醇香。
茶叶不错,烹茶的技艺也是顶好的,如果不是在眼下这样一个甜腻得令人作呕的气氛下,齐谨之还是很愿意享受这份难得的惬意。
只可惜……垂下眼睑,齐谨之将眼底的厌烦全都压了下去。
“说吧~”
齐谨之放下茶盅,轻轻的喟叹了一声。那语气,没了最初的狂躁、愤怒。仅剩下淡淡的无奈和怅然。
似乎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此事与萧罡有些关系,他也不会太过追究。没办法,谁让他‘中意’萧罡这个绝世美少年呢。
至少,萧罡是这般解读齐谨之的表情和话语的。
“大哥,昨夜发生的事,小弟真的毫不知情。”
萧罡的一双大眼。湿漉漉的。雾蒙蒙的,无辜的如同小鹿。
他的声音更是无比诚挚,话语间还带着无尽的关切与同情。那模样真是像足了一个‘关心兄长(or好基友)’的纯真少年。
再加上少年的颜值破表,在一个看脸的世界里,原就占尽了优势。
面对这样一副容颜,任是齐谨之郎心似铁。他也舍不得跟萧罡发脾气。
萧罡很有自信的暗自琢磨着。
琥珀色的双眸波光流转,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笃、笃、笃笃、笃……
齐谨之的眼神渐渐有些呆滞。仿佛整个人都放空了。又好似被抽离了神魂的木偶。
笃笃敲击琢桌面的声音分外清晰,除此之外,还有个极有魅惑的声音敲击耳膜:“大哥,工坊的事与我萧罡确无干系。不过。我倒是听到了一点儿风声。大哥应该也知道,咱们‘军方’的子弟遍布天下,消息也分外的灵通……”
“大哥还记得吗。几个月前,京城内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一栋民宅被炸毁,死伤无数。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民宅,而是锦衣卫设在京城的一个暗桩。与此同时,赵耿遇袭受伤。赵耿最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岂肯善罢甘休?”
“过去几个月里,赵耿一直忍而不发,暗地里却一直在追查此事。也不知怎的,赵耿竟查到了齐家身上。没办法,炸毁民宅所用的火器就是出自齐家的瓷雷。这种事根本瞒不过锦衣卫……”
“……所以,昨夜袭击齐家工坊,并彻底摧毁库房的人不是旁人,恰是赵耿的锦衣卫!”
“赵、赵耿?锦衣卫?”
齐谨之仍然呆滞,木然的重复着萧罡的话。
“没错。就是赵耿的锦衣卫。大哥心里应该十分清楚,圣人从未相信过齐家。对齐家的火器更是觊觎已久。这几年,赵耿一直暗中监视齐家。这次他能查到齐家工坊所在,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赵耿炸毁了我们齐家的工坊?!”
齐谨之的语气比方才笃定了许多,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