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够啊!
马仲泰心思百转。脸上却故意装着毫不在意的模样,继续嘲讽道:“听说,他还派人去下头收田税。哼,就算那几家废物投靠了他,没有咱们马家发话,他休想收上一粒米。”
老寨主高坐主位上,手里拿着他最宝贝的水烟枪,咕噜咕噜吸了几口,才幽幽的说了句:“他很聪明。”
马仲泰一噎。
老寨主继续道:“秋粮的事,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大事在即,切不可为了这点子小事而乱了计划。”
知子莫若父,老寨主深知次子是个骄傲的人,每每遇到出色的年轻人,便会生出‘瑜亮’的小心思。
齐谨之比马仲泰还年轻,能力却更加出色,马仲泰跟他对上,除了双方的利益冲突外,未尝没有‘一较高下’的原因。
然而眼下最要紧的是与王府的合作,老寨主不想儿子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事。
果然,听了这话,马仲泰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怏怏的点了下头,“阿爹放心,儿子明白。”
老寨主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说谎,这才道:“你明白就好。对了,阿娜依怎么样了?姓齐的打算怎么处置?”
朱氏的心腹、以及朱家的私兵全都被齐谨之抓去做苦力了,朱氏这个‘主使者’却被关在县衙里,至今还没有明确的处罚结果。
马仲泰的脸色一沉,恨声道:“儿子刚刚得到消息,齐谨之准备把阿娜依押解到水西,交由宣抚使处置。”
而新任宣抚使是安家的人,亲近朝廷,一向与朱家不睦。
阿娜依落到宣抚使手上,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要知道,如今整个朱家都被控制起来,随时都可能被人灭门。
如果不是王府更改了计划,安家和水西大营没有拿到朱家通敌的证据,朱家上下早就被收拾了。
即便这样,朱家也成了泥菩萨,根本无法庇护朱氏。
马仲泰和朱氏夫妻十多年,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彼此感情非常好,他绝不允许朱氏出事。
老寨主没说话,咕噜咕噜的吸着水烟,良久才缓缓说道:“阿娜依是个好媳妇儿,我们不能让她没个好下场。你、酌情办理吧。”
朱家的处境不太好,却也不是全无底牌,老寨主恍惚记得朱家在黔地的十万大山里,还藏了一支私兵。
救朱氏,一则是顾及马仲泰和几个孩子的感情,二则也是有利可图。
“阿爹?”马仲泰难掩惊喜:“我、我代阿娜依和孩子们谢过阿爹。”
老寨主只说了句,“好好计划一下,切莫中了齐谨之的诡计。”
乌撒的交通刚刚恢复正常,齐谨之就急着把阿娜依送走,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接连被齐谨之算计,老寨主和马仲泰不得不多想想。
马仲泰握紧拳头,“我绝不会再让齐谨之得逞!”
……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阿卓双手托腮,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方桌上,眼睛盯着顾伽罗,语气随意的问道:“哎,顾伽罗,你不觉得奇怪吗?”
自从齐谨之和安、禄、卓几家和解、并成功合作了一把后,阿卓和顾伽罗也奇异的成了‘朋友’。
只是这对朋友的相处模式略古怪。
顾伽罗正翻看着几页稿纸,听了阿卓的话,头也不抬,随口回了句:“什么事觉得奇怪?”
心里却在琢磨,唔,记得后世看游记的时候,有本介绍云南的书曾提到过,云南的地理环境很适合种植胡椒。
乌撒多山,良田不是很多,想要发展农业经济,就要利用有限的土地种植一些经济作物。
比如胡椒。
在后世,胡椒更多的被当做调味料使用,价格非常亲民。
而在古代,胡椒是堪比黄金的奢侈品。
有些富贵人家,甚至将胡椒与金银、珠宝一起列入家中财产的明细,足见其价值。
就是顾伽罗,当初出嫁的时候,一百多抬的嫁妆中便有一箱胡椒。
……这个项目可以试一试。
阿卓见顾伽罗闷头忙自己的事儿,有些不高兴,伸手就要去抽顾伽罗手中的稿纸。
顾伽罗赶忙躲开,嘴里还说着:“不许胡闹,阿卓,你再这般,以后我就不和你一起聊天了。”
阿卓撇嘴,“就知道说我,你呢?说好一起聊天,结果却忙其他的。哼!”
顾伽罗无声的叹了口气,收起稿纸,抬头,认真的对阿卓说:“好好好,都是我不好。现在咱们好好说话,可好?”
一边说着,顾伽罗还一边冲着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会意,赶忙指挥小丫鬟送来水果、点心。
阿卓坐回椅子上,伸手摸了个梨子,一边咔嚓咔嚓的啃着,一边口齿不清的说:“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安南王府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益州、水西都平静无事,这不是很奇怪吗?”
安南王府费了那么多心血,这回又联合了好几个家族,摆明了要干一票大的。结果刚刚遭遇了一场失败,就偃旗息鼓了,这、这太不正常了。
更不用说仰阿莎在临走前,又是放火又是放炸药的,弄出如此阵仗,为得不就是要封锁消息?
现在消息早就传了过去,水西和益州都暗中戒备,就等着王府行动,偏偏对方没反应了。
阿卓想了好几天,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顾伽罗也有些担心,“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王府那边另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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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群魔乱舞(一)
阿卓张着嘴,缺了好几口的梨子就停在了嘴边。
安南王府另有计划?
咕咚~
阿卓将嘴里的果肉咽下去,随手将梨子放在桌上,“应该不会吧。不管是按照仰阿莎的行事作风,还是根据咱们收到的消息,安南王府最先攻击的目标就是益州。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改变计划?”
这不科学啊!
顾伽罗也陷入了沉思。
阿卓眉头打结,喃喃自语着:“莫非他们见咱们有了防备,担心失败,暂时不想谋乱了?”
刚说完,阿卓自己就给否定了,“不可能,朱家暴露了,阿娜依还在咱们手里,安南王府就是再信任朱家,也不可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人的‘忠诚’上。”
事关谋逆,弄不好就会全家死光光。
安南王萧如圭是个傻的,可太妃和王妃却非常聪明,况她们都是女人,女人原就想得比男人复杂。
以己度人,反正阿卓是不会用全家人的性命去赌一个政治投机客的忠心与否。
安南王府是不得不造反。
可他们为什么没有动静呢?
阿卓对危险有着本能的预知,近期的莫名宁静,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顾伽罗心念一动,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难道他们想故布疑云,让大家放松警惕,然后再来个突然袭击?”
阿卓闻言,定定的看了顾伽罗一眼,旋即猛地站起来,围着屋子来回踱步。
没错,很有这个可能!
安、禄、展几家。以及水西大营的马翰泽将军都相信安南王府有异心。
可问题是,与朱家的情况一样,大家并没有安南王府谋反的证据。
尤其是安南王府,从朝廷到西南,从官员到寻常百姓,大家都知道这个王府的主人‘憨傻’。
几十年了,接连三四代王爷。一个比一个傻。发展到现任王爷萧如圭童鞋,更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子。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就算天底下所有的藩王造反了。安南王府也不会!
话说一个傻子,就算有人撺掇,想要谋反作乱,他也没能力折腾啊。
一个弄不好。别说造反了,可能连自己的小命都折腾进去。
是以。慢说京城的皇帝和百官们对萧如圭放心,就是西南的许多官员都不信安南王会谋逆。
前些日子乌撒先是一连串的变乱,随后更是被人炸毁了所有道路,让人本能的觉得对方是有意封锁消息——不管安南王首先攻击的目标是水西还是益州。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确实要动手了。
至于那消息的真假,就更不会引人怀疑了。
阿卓脸色凝重。习惯性的小声嘀咕:“还是父亲和几家家主极力劝说,又有齐大人的亲笔书信。水西的其它几家才勉强信了。益州那边亦是如此。”
饶是如此,水西和益州依然有许多人半信半疑,碍于几大家族和马翰泽的情面,他们稍稍加强了城池的防御,但也只是应付了事。
在那些主政的官员心中,根本不信‘萧大傻’会起兵。
“……现在好了,他们勉强做了些准备,安南王府却没了动静,这、这——”
阿卓越想越心慌,猛地站住脚步,双手撑着方桌,急道:“安南王府这般,倒显得咱们是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