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乙撇了撇嘴,她祖上是开国功臣,婆家是官宦世家,都是靠真本事谋前程的人家,最看不上似刘家这样靠裙带关系发家的外戚。
“刘家也是没办法,刘靖嗣掌管宫禁,后宫若是没有刘家的女儿,慢说刘家了,就是圣人也未必安心哪。”
贵妇甲虽消息滞后了些,想得却很透彻。
贵妇乙赞同了点了下头,旋即,还是摆出晚娘的面孔,训了好友一句:“这些话可是能随便乱说的?还有,圣人的心思,也是你我能揣摩的?”
各地藩王回京,个个借着‘拜亲访友’的名义到处交际,几位成年的皇子也不甘人后,弄得京里气氛很是诡异。
表面上,京城花团锦簇、一派喜庆,暗地里却是波谲云诡、人心浮动。
大家都是混权贵圈的人,除了某些心怀大志的‘野心家’,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围观。
敏感的话也不敢乱说。
贵妇甲经闺蜜提醒,忽的想起家中长辈的叮嘱,也是一阵懊恼,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告饶的动作。
两人相交多年,彼此都非常了解,贵妇乙没有在意,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呀,都做了娘也不知道收敛,不为旁的,也该为孩子们多考虑。说到这个,齐家的那位大长公主才是厉害呢。”
“平阳大长公主?她、她做了什么?”
贵妇甲心性单纯,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贵妇乙唇边绽开一抹嘲讽的浅笑,道:“今个儿一大早,西南传来了消息,说是乌撒爆发民变,梁逆趁机兴兵,除乌撒外,乌蒙府全都落入了梁逆的手中。”
“啊?果真有民乱?”贵妇甲伸手捂住嘴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贵妇乙继续道:“不止呢。听说齐某暴虐,因私怨而屠了什么猪呀马呀的两个家族,杀了总计千余口人哪。其中那个朱家,还是水西的大族,事情牵扯到了水西,估计这事儿不能善了。”
去年西南变乱不就是源自于水西嘛。
贵妇甲叹息的摇摇头,这齐家,还真是多灾多难呢。
感叹完了,她又记起刚才的话,问了句:“这事儿跟平阳有何关系?莫非她进宫为齐谨之求情去了?”
她可没忘去年黔国公府抄没的时候,东西两府全靠清河县主一人照顾。
哪怕是为了还人情,平阳也该为齐谨之说两句好话。
贵妇乙‘嘁’了一声,不屑的说道:“求情?她确实进宫了,却不是为了求情,而是告齐谨之以权谋私、纵兵抢劫,还拿出了‘赃物’。”
贵妇甲目瞪口呆,连捂嘴都忘了,愣愣的说:“告、告发?”
贵妇乙见好友这幅呆样,自觉好笑,坏心眼的又加了一句:“还有呢,大长公主表示,齐谨之虽是自家晚辈,可她却不能因私而废公,正好两府已经分了家,她想另建宗祠!”
分宗!彻底与西齐切割?
贵妇甲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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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花式作死(一)
“我们齐家原本寒门农家,蒙高祖天恩,又有叔祖父等前辈筚路蓝缕,几代人苦心经营才创下了偌大的家业……”
齐氏族长齐令涛坐在正堂右侧的位置上,满脸严肃的陈诉齐家的艰辛发家史,“如今我齐氏一门子孙繁茂、家业昌盛,去岁虽突逢骤变,然根基尚在,比起六七十年前却是强了千百倍。”
大长公主坐在左侧的椅子上,双目微闭,手里拿着一串念珠,缓缓的捻动着。
堂下摆着两溜官帽椅,左侧首位上坐着齐令先,清河县主坐在他身侧,齐敏之和齐恒之因年纪尚幼便没有跟来,西齐只来了齐令先夫妇两个。
东齐的人就多了些,齐令源、齐勤之、齐勉之、姚希若、齐良之等一家五六口人,将右侧的一溜椅子坐得满满当当。
大家都静静的坐着,谁也没说话,偌大的堂屋里只有齐令涛的声音回荡。
“家族兴盛,我们也算没有辱没了先辈们,”
齐令涛极力端着公正、威严的模样,缓缓说道:“然而树大分枝,堂伯母想要分宗,也、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说得、齐令涛自己都觉得别扭。
身为齐家的族长,上面的这套说辞他是说惯了的,可问题是,过去他说这些,全都是为了给族人们主持分家,而分家是律法和宗法都认可的行为,齐令涛说起来也是有底气的。
可眼下不同啊,大长公主摆明了是要分割族谱、新立宗祠,她、她要分宗哪!
分家、分宗,两个词儿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却天差地别。
分家。说穿了是一个大家庭根据宗法分作几个小家庭,不管是大家庭还是小家庭,都没有超出宗族的范围内。说得直白些,好歹还是一家人。
分宗却不一样了,它根本就是从一个家族中分出一个新的家族,虽然彼此还都是一个姓氏、一个老祖宗,彼此间却不再是一家人了。
举个不怎么吉利的例子——
假设族中有人(比如齐谨之)犯了谋逆大罪。圣人震怒之下要诛他的九族。那么只是分家的话,大长公主这一支仍属于被诛杀的范围。
而分了宗,大长公主他们家却能逃过一劫。不用受牵连。
彼时,宗族观念深入人心,除非是对族里有深仇大恨,否则谁也不会主动提出分宗。
大长公主此举。怎么看怎么让人无法理解啊。
若不是收了她的好处,又对家族和自己没有什么损失。齐令涛根本就不愿意帮大长公主说项。
可是来之前计划得好好的,这会儿真的张开了嘴,他却觉得无比心虚。
轻轻咳了一声,齐令涛脑中飞过地契、房契、银票等契纸。调整了下情绪,继续保持脸上的大公无私,配上他日渐发福的圆脸。倒还真有几分庄严宝相。
至少落在旁人眼中,齐令涛这个族长只是在维护家族的和睦与发展。绝对没有什么私心。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却不是好糊弄的,两人随意的扫了一眼,便瞧出了端倪,都不肯接齐令涛的话茬儿。
屋子里一片寂静。
齐令涛面皮儿臊得慌,但到底银钱比面子重要,他又咳嗽了一记,直接点名:“大堂兄,你意下如何?”
齐令先沉默良久,方缓缓问了句:“伯母,您是皇家贵女,又是家中长辈,但有吩咐,侄儿无敢不从。只是,侄儿有句话想问问伯母,您这么做,是不是误信了坊间的谣言,继而嫌弃谨哥儿给家里丢人?”
大长公主捻动念珠的手指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只是如果观察仔细的话,便会发现,她拨念珠的动作比方才快了许多。
显然,大长公主没想到齐令先会把这事儿点破。
但凡是知道些齐家故事的人,听了大长公主要求分宗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定然是‘齐谨之闯了大祸,平阳不愿被牵连,这才要与西齐做切割’。
第二个反应则会不屑的唾弃一句‘好个忘恩负义的老虔婆’。
齐令先两口子应该也是这般想的。
事实上,大长公主确有这方面的顾虑,她好容易给儿孙铺了一条富贵的坦途,实在不想让西齐的人给连累了。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招致外人和西齐的唾弃与指责,大长公主却是不怕的。
外人也就罢了,她堂堂公主何曾惧过那些人?
而齐令先和清河都是骄傲的人,重规矩、重礼法,哪怕心里再不满,也不会当众发作。
他们两人都不在意,其它无关紧要的人,谁又会多管闲事的乱叽歪?!
时间久了,京中有了新的话题,齐家分宗的事自然会淡下来。
东齐损失点儿名声,却能摆脱西齐的拖累,他日富贵了,也能预防西齐沾光,绝对是利大于弊啊。
操作好了,或许连名声都不会折损咧。
大长公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岂料齐令难得的反常了一回,竟没按她的剧本往下演!
“先哥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在骂我这个老婆子凉薄无情、忘恩负义吗?”
大长公主暗自气恼,不再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长者模样,冷冷的问了句。
换做平常,大长公主这么说,齐令先和清河都会赶忙站起来,即便不跪下,也会诚惶诚恐的认错。
不管怎么说,这位伯母是整个齐氏家族中,跟齐令先宗法关系最近的长辈,一个弄不好,大长公主就能给齐令先扣一个‘不孝’的罪名。
但今天齐令先夫妇却淡然的坐在椅子上,不惊不惧、不慌不乱。
唯有齐令先意思意思的拱了拱手,“侄儿绝无此意,只是觉得奇怪。东西两府虽然分了家,可彼此间却也亲如一家。更没有什么不睦。侄儿和县主虽愚钝,可也是恪守礼法、遵从孝道的人,自认从未有过怠慢、不敬伯母的地方,伯母却忽然提出分宗,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