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齐家人的反应,跟他们预期的很不同。
如此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应对之策,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县令?”呆愣良久。衙役乙才干巴巴的说:“咱、咱们乌撒已经十多年都没有县令了。最近也、也没听说朝廷派了新县令啊。”
衙役甲却愣头愣脑的说:“俺们不认识什么县令,只知道马县丞。”
这话说得……齐谨之挑了挑眉。暗道,莫非这是那位马县丞在搞什么下马威?
衙役乙听衙役甲说得不像话,这不是在给马县丞立威,而是在给他拉仇恨啊。
衙役乙赶忙道:“还请这位贵人见谅,阿猫是个直肠子,不会说话,我们乌撒数年没有知县,一直都是马县丞主理,所以……哈哈,那什么,这位爷说贵人是新任的县尊,想来不会作伪。但我们都是没见识的蛮夷——”
衙役乙满脸为难,小心翼翼的觑了下齐谨之,道:“马县丞见多识广,且消息灵通,朝廷有什么公文,马县丞必是知道的,贵人,您看不如这样,您遣人去请马县丞来,到时候究竟如何,应该会有结论。”
齐谨之总算听明白了,衙役嘴上说‘请’,实则却是暗示齐谨之去马家拜山头。
不管去马家的,是齐谨之本人还是他的随从,只要人踏入了马家的大门,便是向马县丞服软的意思。
自此以后,就算齐谨之这个知县上任了,在乌撒百姓和县衙小吏心目中,乌撒依然是由马县丞做主。
而他齐谨之,不过是京城来的小白脸,绣花枕头样子货。
“这是吏部的公文,这是本知县的官印,”
齐谨之从袖袋掏出两样东西,在衙役乙面前晃了晃,然后道:“本县是真是假,公文和官印足能证明。”
衙役乙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不等他开口,齐谨之又道:“好了,今个儿时辰不早了,也该落衙了,明日卯时,本县在公堂点卯,县衙所有的官吏都要准时来应卯,如有迟到或是未到者,以后、也就不用来了。”
齐谨之直直的看向衙役乙,笑道:“方才听你侃侃而谈,显见你是个口齿伶俐的,就由你将本县的话传达给所有的官吏吧。”
说罢,也不等衙役乙回应,齐谨之就冷声对齐大勇说:“你领二十个人把县衙好生收拾一下,明日卯时之前,我要看到一个干净、正常的官衙。”
又唤来刘虎,“你领二十人,与两个管事一起,将后衙的院落收拾出来。”
齐大勇和刘虎拱手应声而去。
齐谨之丢下两个衙役,策马去了车队后面,跟顾伽罗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孟复和周文渊两人,一起走进县衙。
两个衙役想上前拦阻,却被齐家的护卫挡在了外面。
衙役甲傻眼:“阿蒙,现在咋办?”
衙役乙望着肃然立在门口的护卫,咬牙道:“你先在这里盯着,我去找县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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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既来之
后衙街,马宅。
“……大人,您看——”
展蒙,也就是县衙门口的衙役乙,详细的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重点将齐谨之的‘命令’说了说,而后抬起头,满眼期待的看着座上的白面男子。
“他果然这么说?”白面男子没有看他,而是专注的端着茶盏品茶,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对了,他一共带了多少人来?”
不愧是齐家的人,都被皇帝夺去兵权,堂堂嫡长子沦落到偏远小县做个县令了,居然还敢这般张狂。
“小的草草的估算了下,仅是护卫便有七八十人,另外还有侍从、仆妇三四十人。”
展蒙偏着脑袋、摆着手指比划了一番,给出了答案。
“哟,带来的人不少呀,难怪有这般底气。”白面男子啜了一口差,略带嘲讽的说道。
展蒙却有些着急,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呢。
搓了搓手,展蒙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试探的说:“管他带来多少人哪。这里是乌撒,不是水西,更不是京城,他姓齐的再厉害,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县令。”而他们乌撒,根本就不缺县令。
有马县丞在,有马、曲、罗、颜等几大家族支撑,乌撒就足够了,县令什么的,反而是掣肘。
“呵呵,他可不是寻常县令,”白面男子放下茶盏,淡淡的说道:“你在县衙当了十几年的差,可曾见过带着这么多护卫赴任的县令?”
展蒙一窒。
他和段猫都是苗人,高祖年间整个山寨都下山归流,取了汉姓,在县城安了家。两家的祖辈还机缘巧合的做了县衙的皂隶。
大齐律规定。役属贱籍,世代相袭。
展蒙和段猫的父亲老去后,两人便接替了父亲的职务,继续在衙门里混饭吃,对县衙的门道比谁都明白。
想了想,展蒙点头:“听大人这么一说,嘿。姓齐的还真是有些特别。”跟过去那些单枪匹马来赴任的文弱书生相比。确实强悍了不少。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展蒙挠了挠头,为难的说道:“姓齐的还让县衙所有的官吏、差役明天去大堂应卯呢。”
他更想问的是:齐大人这么‘特别’,咱们明天是去还是不去呢?
白面男子别有深意的说了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他就端茶送客了。
展蒙无语,心道:姓马的,你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啊。
明明都是归流的苗人,这马仲泰却跟个汉人似的。整日里咬文嚼字。说句话也恁般麻烦。
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他非要云山雾罩的绕个大圈子。好像不把人说糊涂了,就不能彰显出他‘有学问’。
展蒙兴冲冲的来讨主意,却怏怏的失望而去。
站到后衙街的街面上,展蒙正好看到十几个齐家的护卫不止从哪里弄来了梯子、黄泥、瓦片等物什。正大张旗鼓的修葺后衙房舍。
还有一些穿着精细绸衣的男女捧着东西进进出出,展蒙机灵,悄悄溜到后衙大院的后门。跟门口的人套了几句话。
“好家伙,这些穿着绫罗绸缎的人。竟然只是齐家的奴婢和仆从,”展蒙搓了搓牙花子,马仲泰说得没错,新来的齐大人,果然跟他见过的县令不一样啊。
展蒙是个谨慎的人,又悄悄的绕到了县衙正门。
一脸憨直的段猫正窝在县衙墙根儿探查消息。
展蒙搓起嘴唇,吹了一声呼哨。
段猫赶忙跑过来,正要问展蒙接下来该怎办,不想展蒙却抢先问:“里头怎么样了?新来的大人可有什么动静?”
目光扫过街道的另一边,发现路边还停着三四辆马车,马车周围则有十多个护卫看守着。
展蒙忙又问:“这马车里又是什么人?怎么不进县衙?”
段猫看着呆愣,却不是傻子,好歹是在衙门里混了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真是个没心眼的愣头青?
他和展蒙两家是邻居,几十年的情分,他们两个年龄相仿,先后脚进衙门当差。
每每办差的时候,兄弟两个同进同出。
时间久了,也就成了配合默契的搭档:一个装傻充愣,一个精明外露,相互配合、相互描补,居然也在县衙里混得舒服自在。
十几年下来,小小乌撒县风起云涌,段、展两个皂隶却始终安然无恙,太太平平的吃着这碗公家饭。
“新县令正带着那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县衙的各处巡视,护卫们则修葺屋顶、打扫庭院,”段猫凑到展蒙耳边,小声嘀咕:“他们还砸开了押签房,找到了县衙大小官吏的花名册。”
展蒙眸光一闪,却没有插话。
但听段猫继续道:“那几辆马车里坐着的是新县令的家眷,哦,对了,还有那两个书生的家小。新县令说了,后衙房舍年久失修,房内摆设也不成样子,须得先修整一番,没得委屈了家里人。待房舍修理妥当,一应物什准备齐整了,再请女眷们去内院休息不迟。”
展蒙的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主意。
段猫说完了,又叹了一句,“阿蒙哥,我瞧这新县令是来者不善哪,马仲泰他们再弄过去那一套,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咧。”
两人躲在角落里正嘀咕着,另一边的石板路上驶来了几辆骡车,赶车的都是皮肤黝黑、笑容憨厚的年轻汉子,车里堆放着蔬果、肉蛋、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最后一辆骡车里居然还放着几个半人多高的大木桶,桶里装的是山泉水,随着骡车的颠簸,泼泼洒洒的在地板上留下一条水痕。
段猫乍舌,“娘了个乖乖。他们真是第一次来乌撒?”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买东西的地方。
哦,不对,确切来说,他们是如何买到东西的。
要知道,自打收到吏部下发的公文,马县丞算着日子,估摸着新县令最近一段时间会抵达。他便伙同县城的几大家族一起做了诸多准备。想给新县令一个下马威,让县令知道在乌撒,到底是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