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其真正缘由。
所谓天高皇帝远,京城再怎么繁华热闹,天域城这边依旧平静如常,这一日城主大人正在自家府邸的菜园子里浇地。
家丁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主人。
老爷子年迈,夫人公子常说不要让他再为这些事情操劳疲惫了,他却脾气比小孩子还要倔强,硬要自己亲自动手。
“老爷,您也忙活了半天了,不如放一放,让小的们来。”
那老人低着头,恍若未闻,自顾自将一桶水浇在菜地里,看着水流顺着土壤迅速渗入,他眯起眼,一副满意神情。
“人生在世,有些事就是要亲力亲为,万事都等人伺候,未免太空虚。”语气悠闲。
家丁苦笑。
您老人家一天忙成这样,还空虚?
“就比如这菜地,自食其力,吃得也就心安理得。为民之父母官,就要体会他们的苦楚……”说着他一顿,目光在家丁脸上一扫,突然叹息着摇了摇头,笑道:“与你说这些又有何用?”
家丁挠了挠头,不知何言以对。
老者哼了一声,忽然眯起眼道:“公子呢?这混小子不知又跑去了何处鬼混,这天眼看着又要黑了,他要是又天黑才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第一百零二章 听雪掷杯
愁眉苦脸的家丁一面打开院门一面在心里默默回忆着上次公子大半夜醉酒归家被侯爷痛揍一顿的情景。原因是他在酒桌上和县丞家的一位少爷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单是那悲号声就震得附近一户人家的小孩哭了一宿。
事后家丁为他上药时问起他,公子满身是伤趴在床上,只闷声说了一句:“那小子是自己找死,他居然说……说我爹是年迈不中用了才到这小地方来!还说当年,我爹是怕事,才不敢参与当今圣上继位时那阵风波……我气不过,才和那厮打起来!”
他当时吓得急忙捂住了公子的嘴,“我的少爷,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旁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你可千万别传口。”
公子当时恨恨咕哝了一句:“我是司徒家的人,不会坐视自己家门被外人侮辱!”
家丁记得,彼时他一抬头看到门口静静负手站立的侯爷,眉头紧蹙,目光幽深,远远地在公子看不到的角度注视着他,那神色似欲言又止,却始终未上前……
他这般回想着,打开院门,正要上大街上寻找,忽然看到不远处一队人马正朝这边走来,不过六七个人,到了他们府邸前便停了下来。
迫近黄昏,微红的天边红霞欲染,街道上已然寂静,这一行人立即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为首那人雪色长衣外罩玄青披风,当先下马,从容一整衣襟,身后几人跟着,紧接着便有是从装扮的几个牵过为首那人的马,却见那人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几个侍从神色恭谨点点头,便将马匹牵到了街角寂静处,做事十分规矩。
当先那人见他站在门口,轻轻一挑眉,上前一礼,微笑道:“敢问此处可是毅勇侯府上?”
听此人如此问,家丁竟为之一愣。
世人皆知司徒铮是天域城城主,又有多久不曾有人如此称呼这位当年的英雄?
简简单单毅勇侯三字,刹那间唤起这个家丁对于自家侯爷当年无数荣耀的回忆,不免有热血在胸腔内隐隐激荡,心神为之一震。
“阁下是……”他有些诧异地开口。
那人笑容深深,又是一礼:“劳烦带句话,就说当年的听雪掷杯者前来探望旧友,务必请侯爷见上一面。”
刚刚浇完菜又赶去修剪花枝的司徒侯爷漫不经心听着家丁禀报,当听到“听雪掷杯者”几个字,手剧烈一抖,整个壶砸在了地上,水顿时流了一地。
家丁从未见到侯爷如此失态,吓了一跳,弯下身要去捡掉在地上的水壶。
侯爷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瞪大了眼,颤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听、听雪掷杯者……”
“让那人进来!”年近七旬的老者几乎是嘶吼出声,“不,我出去见他!”说罢奔了出去。
脚步在看到门外那人的一瞬停住,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个如此似曾相识的背影,白昼将逝,暮色四合,亦不能夺去那人风华万一。
恍惚记得,二十年前的深冬,天降大雪,铺天盖地的一色纯白,那青年满怀苦闷来到自己府上,二话不说直接拉着自己这个一品侯讨酒喝。
“朔儿最近越发张狂,收了各地官员那么多贿款不说,还私自暗通朝中重臣,意图染指军政!父皇命我追查年初赈灾金流失一案,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在背后作祟,叫我这个大哥如何秉公处理?”
彼时司徒铮无奈叹息:“朔儿与你不同,他自幼心气儿高,必然事事要尖,却偏是庶出,有时心思未必在正道上。”
青年闻言沉默良久,端起酒杯狠狠干了下去。
有些事情,不言自明。
他眸光染了酒色,涩声道:“若是侯爷,当如何处置?”
司徒铮闻言一怔,竟不知如何应对,许久,沉声道:“秉公处理自是大快人心,然而,太子殿下您还需顾及圣上和皇族的颜面。”
青年默然。
“为今之计。只有寻一替罪羊代替之。”自己当时撇开了眼。
青年霍然抬头,声音压抑着不可置信和愤怒:“侯爷怎可出此言?”他站起身,痛心道:“父皇将此事托付于我,分明是信任我,我又怎能如此欺骗他辜负他?即便不为博取父皇信任,此事牵连甚广,无数百姓遭受其害,本宫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太子殿下难道不曾想过皇上将此事交于殿下去处理的真正用意?”语气凝重。
青年一震。
“殿下莫非天真认为,他如今所作所为皇上当真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司徒铮目光尖锐,说出的话也有如刀锋。
青年脸色惨白,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满室寂静,唯余窗外雪声簌簌。
“所谓天下人想要的交代,不过是一个结果,至于这个结果是真是假、几分真几分假,又有谁会去求证?谁又会去在乎?”
“难道就凭他是皇家人,就任其欺上瞒下逍遥法外吗?”青年握着酒杯的手缩紧。
“世间事,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殿下您尚未登基,即便有所抱负,此时也不是施展的时候。何况,”他意味深长道,“也许只有当您坐上了那个位子,才明白有些事并不如您认为的理想。”
“什么意思?”
司徒铮深深看他一眼,“臣无法明言。”
青年灼热的目光一寸寸黯淡下去,索性端了酒杯走到庭前,望着厚厚的积雪,沉思良久,忽然道:“不为对得起天下人,只为对得起良心。不论父皇是何用意,我只尊重真实。”烈酒入喉,银杯被他猛地抛掷入雪地。
司徒铮一惊。
狂风涌过,吹起那人衣襟猎猎,地上银杯无声,杯中尚有残酒,瞬间被雪掩埋。
……
远处晚霞暗红,近在咫尺的那人忽然转过身,笑盈盈便是一礼:“京中来客,见过侯爷。”
司徒铮瞬间清醒。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那人。
那人早已逝世,算来距今已有十五载,当今圣上亲自下的旨命其自刎,怎有幸免?何况,当年那青年满腔热血,壮志豪情尽在眉间,而眼前这男子,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眼底光芒内敛,一看便只是城府深沉之辈。
唯有这俊雅眉眼,惊心地熟悉。
一段早已尘封的旧事,却在看见眼前此人的时刻莫名的被想起。
他深深看那人一眼,沉声道:“阁下请进来说话。”
那人笑道:“正是此意。”
傍晚的风带着微凉的温度,司徒铮推开会客厅的门,请那人落座,又命人沏了茶,随手便将烛台点亮。
家丁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性情速来高傲的侯爷这般对待一个身份都未探明的陌生来客,不仅都有些诧异。
司徒铮自然也不会做出任何解释,直截了当地开门见山:“还请阁下自报家门,说明来意。”
语气颇有些不客气,却并非不耐。
那人一拱手,优雅地道:“侯爷何必心急,请容在下慢慢道来。”目光忽然落到高悬壁上的长剑,剔羽般的眉轻轻一挑:“侯爷这把剑倒是不错,可是故人所赠?”
那幽深目光里波光流转,几分异样神色。
司徒铮也不避讳,坦荡直言:“此乃先皇太子之遗物,斯人已逝,唯有此剑不舍遗弃。”
“侯爷倒是重情重义之人。”那人肃然一礼,缓缓道,“当年先太子一腔热血,却落得那般下场,不知如今的侯爷如何看法?”
司徒铮沉默片刻,隐晦道:“阁下想必是先太子旧友,以至于推崇缅怀。只是,政治之事,不过成王败寇耳,非你我所能评论。”
那人目光似剑,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侯爷莫非当真不知,当今圣上是如何登上这至尊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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