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阿停了一停。
谢葭轻声道:“放我下来。”
余阿道:“您自己能走吗?”
谢葭额上青筋曝露,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我、要、生、了……”
“……”
最终余阿没有办法,只好把她放下了,并脱了一件衣服垫在地上,扶她躺下了。他道:“我去杀光外面的守卫,再把两边的门锁起来,您别怕。”
谢葭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羊水早就破了,肚子的阵痛十分清晰而强烈,她知道这一次是来真的了。坐在余阿垫在地上的衣服上,却犹放不下心来,只能抱着肚子,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余阿身手了得,几个寻常狱卒并不他的对手,缠斗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解决掉了守卫。此时也顾不得到时候会不会被围困在这座监狱里,他匆忙将大狱通道两边的大门都死死锁上。
谢葭已经疼得冷汗直冒,再也顾不得许多,摔倒在地上。
余阿哪里见识过这些,慌乱地道:“夫人?”
谢葭紧紧抓着身下的衣物,大汗如崩:“我,我不会生……”
余阿顿时头皮发麻,心想你不会,难道我会不成?
突然想到这是个女子监狱,他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到犯人区,慌乱道:“有没有人接生?!有没有人生过孩子!”
谢葭的惨叫声已经传来,可是那些犯妇全都无动于衷。
余阿的手心都在冒汗,一剑劈开一个监狱门,把里面的那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犯妇抓了出来:“你会不会接生!”
被拿剑指着,对方竟然也不惊慌,缓缓抬起头来,道:“会。”
余阿就提着她到了谢葭那里。
那犯妇看了一眼,样子竟然无比镇定,她道:“公子,请想办法弄些水来。”
余阿道:“你可别耍什么花样,两边的门都锁上了,若是夫人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对方头也不抬,伸手,轻轻覆上谢葭的腹部。
谢葭猛的抬起头,突然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睛里,竟然是连姑姑!
她一口气就泄了下来,哑声道:“余阿,劳烦你,去打水来……”
连姑姑轻声道:“夫人,别怕。”
说着,抽了她的腰带。
余阿这才走了。
谢葭已经放松下来了,感觉连姑姑把她早就浸透的裤子脱了下来,双腿也被打开,她大口吸着气,道:“连姑姑,你怎么在这儿?”
连姑姑柔声道:“爷找您快要找疯了。我们顺藤摸瓜,猜测你可能在那巡抚狗贼手里,但是不敢打草惊蛇,怕夫人您有危险,所以打通关系,让我先进来看看。没想到……”
刚刚她并没有看见余阿带着谢葭经过,会在这里碰到谢葭,还是这种情况,更是大惊失色。
剧痛传来,谢葭嘶鸣了一声,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连姑姑忙道:“您别怕,先把孩子生下来!”
谢葭紧紧地抓着连姑姑的手,钻心的痛楚却传来,刚刚她不管不顾用力抓着身下的衣服,受伤的十指早就流出血来,此时就痛得大叫起来。
连姑姑这才看到她红肿流血的双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只好强压下心头的震动,用力抓住她的双手不再让她到处乱抓,一直柔声道:“夫人,别怕,放松下来,慢慢来,把孩子生下来!”
“九爷在等您回去!”
“嗯——”
身下就是冰冷嶙峋的地板,硌在身上疼得厉害,谢葭也顾不上了,用力想先把孩子生出来。
余阿早就回来了,却不敢靠近,徘徊在不远处,竟然也觉得心急如焚。
最终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谢葭的惨叫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不禁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还生不下来!”
连姑姑也满头大汗。一直生不下来,情况有很多种。最好不是难产。但是不管是哪一种,现在她身上一点药物一枚银针也没有带,却是束手无策!
血已经把那件衣服浸透了大半,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血崩!
谢葭几乎一整天没吃饭,气力已竭,嘶声道:“连姑姑,我要死了……”
连姑姑终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夫人,您要撑住!”
谢葭轻声道:“您把我的孩子带出去,交给,我父亲……”
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考虑一下现实的问题。在这个时代,失去了生母的嫡子女,比庶出的还不如。
连姑姑反应过来,大声道:“公子,请去弄些吃的来!”
余阿满头大汗,能去哪里弄吃的!
他顾不得许多,跑到刚刚杀狱卒的地方,当时这些人正摆了桌子在喝酒吃肉。他看了一眼,桌子上只有花生米和熟片牛肉。还有一壶茶。情急之下,他把酒壶里的酒都倒了,然后把牛肉丢进洗干净的酒壶里,再随便兑上水,放在篝火上煮了一会儿。煮出来一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倒了一碗在酒碗里,就端去给谢葭吃。
也不敢靠近,背过身把碗递了出去,见连姑姑接了,就跑了。
连姑姑倒是一怔,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细心。
卖相实在不怎么样……
她把谢葭扶起来一些,轻声道:“夫人,吃一点东西,才有力气!”
谢葭无动于衷。
连姑姑就轻声道:“夫人,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可是大家都熬的过去,您也一定要熬过去才是!”
这句话无疑是给谢葭打了定心针。先前她觉得自己的情况糟糕极了,难免生放弃的心思。但是连姑姑这么说,她想想觉得也是,看来自己的情况还算良好,应该能撑得下去。
有东西送到鼻端,她麻木地张开嘴,连姑姑便给她喂了进去。
吃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会儿,她的力气逐渐恢复过来。
最终,在凌晨到来的时候,谢葭生下了卫氏长子。
余阿用剑割断了脐带,连姑姑给他洗了身,然后用余阿的中衣把这孩子包住。
谢葭起初昏迷不醒,但是片刻后就醒了过来。
连姑姑正冷静地对余阿道:“……我是卫府的人,本来就是夫人的下属。”
余阿道:“我去看看门口怎么样。”
连姑姑点点头,道:“刺史府一直注意着这边大狱的动静。他们不来围狱倒罢,若是来围,必然会被抓个正着!”
谢葭又闭上了眼睛。
连姑姑看着她,百感交集。也许她一生也没有这样狼狈过!
她抱着孩子,俯下身,柔声道:“夫人,您别怕,将军,马上就来接您和小公子回去。”
谢葭闭着眼睛,轻声道:“连姑姑,谨言。九郎已经不是将军了。”
连姑姑柔声道:“将军永远是将军。”
余阿打开了监狱的大门,晨光之中,竟然是尸横遍野的场景!
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正高居马上,是梁勇宽!
余阿松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的情景,心里明白是那妇人口中所说的,怕是萧家的人来围狱,被刺史府堵了个正着!
梁勇宽看到余阿,点了点头。
余阿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走上前去:“我大哥呢?”
梁勇宽道:“去抓捕那逃跑的女人了。你们自己捅的篓子,最好能补得上。不然等大人回来,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余阿笑道:“卫夫人已经救出来了,就在大狱里,你最好准备一辆马车,带几个女眷进去迎接。她刚生了个孩子……”
梁勇宽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生了个孩子?!”
一群人突然都惊住了。余阿也一怔。
这时候,人群慢慢分开。一个身着不起眼的小卒战袍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余阿是职业杀手,从小江湖漂泊,阅人无数,早就养成了敏锐的直觉。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首先被对方身上的杀气震慑,然后竟然不能直视那双鹰一样的眼睛!
梁勇宽下了马:“卫……”
对方行了个军礼,即使低着头,也不能掩盖他周身散发的那种强烈到逼人的气息:“梁将军,属下愿打头阵去接卫夫人!”
梁勇宽敢说什么?忙道:“去!”
音落,他就越过众人,和地上的尸体,大步走进了那个监狱。
连姑姑听到动静,猛的抬起头来,看到卫清风,不禁大惊失色。抱着孩子就要行礼:“将军!”
“连姑,谨言。”
连姑姑道:“是,九爷。”
说着,就要把孩子抱给卫清风看。
卫清风看了一眼,然后视线落在还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夫人怎么样?”他的声音很平静,几乎听不出波澜。
谢葭现在的情况简直可以用惨状来形容。浑身的汗水已经冷了,披散的头发黏在身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连姑姑忙道:“夫人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脱了力,没有大碍。眼下是赶紧找个干净的地方给夫人清洗一下。”
卫清风迅速脱下盔甲,然后把盔甲里的外袍脱了下来,把谢葭包住,再轻轻把她抱了起来。
谢葭睁开朦胧的双目,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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