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理他。
天色渐亮,有人问寇平:“现在怎么办?”
寇平灰头土脸的,呸呸的吐了几口灰土草屑,盯着冷光幽幽的墓道说:“别是那小子把陵墓机关给启动了吧?”这要是进去了还不得九死一生。
他想了下:“里头就算有人估计也顾不得岗哨,来几个水性好的下湖中一探,其他人守着洞口,但凡分不清是不是寻常人的千万不要手软,否则死的就是我们自己人。”
众人称是,分头行动。
胡白不知道自己算哪一拨的,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在洞口附近的草丛里喂蚊子,免得给人家拖后腿。
天马上要亮了,东方的天空红霞漫天。
金吾卫有唐非提供的武器,杀伤力巨大,只要拉近距离不管对方能以一敌十还是敌百,机关连转五次,只要有一枚打在身上对方就必死无疑。
然而他们逃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那是八百里加急的骏马也赶不上的可怕速度,他们两拨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再往前就到京城外围,还不到开城门的时候,但愿紧闭的城门能阻拦他们一阵。
京城的方向,一匹快马正疾驰而来。
金吾卫追上了官道,七名黑衣人的影子越来越小,一个长长的队伍却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缓慢地朝着京城的方向前行。
是……商队?!
不止是商队,还有和商队一起进京的普通百姓。
遥遥领先的黑衣人有几个稍微停顿了片刻,挑衅似的回头与金吾卫儿郎们遥遥相望,然后,拔出了弯刀。
混蛋!
这是要当着他们的面大开杀戒!
一无所知的商队和百姓看到了提刀冲来的黑衣人,他们紧张又茫然,京城就在前面,总不能在这地方遇到拦路抢劫的吧?
他们的视线越过黑衣人,看到了更远处拼命挥手喊着什么的轻甲郎卫,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恐慌起来。
一辆平板驴车上,靠在母亲怀中的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跃上高空的黑衣罗刹,母亲的手臂骤然收紧,心跳骤停,死亡即将来临的前一刻恐惧无限的放大,身体被定住,动弹不得看着当头劈下的刀锋。
有人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他们几乎可以预见到这对母子被劈成两半的惨状。
而已将速度发挥到极限却仍然赶不及的郎卫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然而遇到当中鲜血四溅的惨烈画面并未出现。
那一刻,这对母子的头顶有强烈的罡风刮过,一道黑色的残影夹裹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重击在半空的*上,沉闷的撞击声以及骨骼碎裂的声响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耳朵里,黑衣人向后弓着身体流行一样倒飞出去,和另外一名欲下杀手的黑衣人相撞,“嘭”的一声,双双砸的脑浆迸裂。
一道白色的身影笔直在立在车辕之上,衣衫猎猎,红绳高束的马尾在旷野的风中翩翩飞舞,这本该是一副极有意境的画面,却因白衣人手中紧握的乌黑□□染上了凛冽肃杀的气息。
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敢动弹一下,只有妇人怀中稚子,眼眶里缓慢的蓄了泪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像是信号,打破了僵持,五个还活着的黑衣人同时攻向白衣人,亲眼看到了才知那是怎样不可思议的速度——并非黑衣人,而是白衣人的枪。
没人能说得清楚他是怎么动手的,他收回□□的一刻五个少说百来斤的黑衣大汉竟如沙包一般弓着身体远远地飞出去,甫一落地赶来的金吾卫已不客气的齐发机关,把这几人全都炸死,空气中硫磺味夹杂着血腥味缓缓的飘散开来,商队里离的近的眼神好的直接扭过头吐了。
白衣人打了个呼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嘶鸣一声哒哒的跑到了他身边,郎卫们看着白衣人的背影,有些不确定对方是男是女。
说是男子吧,身段都称得上窈窕了,说是女子吧,这个头都赶得上他们了,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明显是男人的款式。
“这位……”左中侯作为当中身份最高的理所当然的被众人退了出来,他硬着头皮上前拜会,白衣人正在马背的褡裢上找什么东西,听到声音回眸一笑,张口道,“稍等。”声音较低,有些微微的沙哑,不过很温柔。
左中侯脸立刻就红了,但脑子里却更加糊涂了,虽是惊鸿一瞥,然而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的形容第一时间在脑子里闪过,眉毛不是女孩子弯弯细细的柳叶眉,而是直眉,英气飒爽,说话才两个字声音男女辨识度不高,所以这到底是男是女啊?
“啊,找到了!”白衣人转过身来,拿着牌子在左中侯眼前一晃,“京兆府办案,这位大人,你知道寇平寇校尉在什么地方吗?”
左中侯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掠过对方平平的咽喉,最后落在起伏明显的胸部,莫名松了口气,是女的。
对着一个男人脸红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断袖了。
还好,还好。
同伴在后面狠狠地捅了他一下,左中侯一个激灵抬起头,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方才还笑的和善清爽的美人正目露凶光的盯着他,阴森森的问:“说吧,哪只眼睛?”
不等她动手,左中侯身后一种金吾卫一拥而上乱七八糟的揍了这倒霉催的一顿,一脸正直的给美人赔罪:“姑娘莫怪,他脑子有病。在下知道寇校尉在何处,这就给姑娘带路。”
那姑娘闻言果然不生气了,特别理解的点点头,一脸“可怜见”的表情瞅了下左中侯,左中侯满脸苦逼,美人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的说:“有劳这位大人了。”
说要带路的金吾卫立刻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姑娘客气了,您拿的这块牌子比在下官职高的多,我叫刘方俊,姑娘叫我小刘便可,不知怎么称呼姑娘?”
众人立即对这狡猾的奸诈小人怒目而视:色胚!
刘方俊只当没看见。
白衣姑娘好似没看到他们之间的暗涌,大大方方道:“我姓卓,名字按规矩是不能说的,还有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刘方俊:“……”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
第37章
大部分金吾卫留下处理尸体以及商队问题,因为城中还有沈风的人没完全解决,未免商队百姓泄密,尘埃落定之前金吾卫都得看着他们不让他们那么快进城,凭他们的身份做到这地步并不算难事。
刘方俊等十个脚程快余力足的郎卫则为卓文静引路,带她去见寇平。
在他们看来寇平那边应该没大问题,只等找到湖中的入口就可以安全的把唐非还有太后、公主带出来,这事儿就算圆满解决了。
唐非也特别希望事情简单一点。
他们被困在墓室中有多久,落下的石门被撞击的就有多久。
一下又一下,声音沉闷,节奏缓慢,每一下间隔的时间都一样,从未间断过,催命似的敲打在心上,让人恐慌难安。
石门松动,用不了多久就会塌的,就怕整个墓室会随着石门倒下一起坍塌,把他们全部活埋在这地方。
望舒公主的忍耐力好像终于到了极限,忍不住伏在太后怀里崩溃的哭起来。
唐非从开始的焦虑恐慌,到此刻的冷静镇定,从未放弃过研究这间墓室的结构,他甚至想办法打开棺椁看了有没有出口,因为卓文静很久之前似乎给他讲过一个故事,故事里就有一个石棺底部可以打开连接另外一个地方的例子,结果并没有。
他有点沮丧,不知道寇师父有没有找到这里来,就算找到了也到不了这里,如果门外的那个人走开就好了,他就能带着太后和公主出去了,那些机关他又不怕的。
“小丫头,别找啦。”太后抱着孙女叹气,“来哀家这边,让哀家仔细瞧瞧你。”
唐非愣了一下,才知道“小丫头”是叫自己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脸色微微的红了,他是男孩子啊。可惜太后和公主都看不懂他的手语,他只好以“小丫头”的身份闷闷的走到太后身边去。
受卓文静影响,唐非对权贵并没有太大的敬畏之心,只是用对待普通老太太的态度对待太后,太后瞧他长的虽然不算特别漂亮柔美,举手投足之间也有点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却十分喜欢他身上纯然安宁的气质,望进他仍然带着孩子气的直率认真的眼睛,心中觉得惋惜,也不知道哪个不靠谱的派了这么个小孩子来救她们祖孙,结果害的这孩子也要命丧于此。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唐非啊的张开嘴,指了指喉咙,摇头,表示自己是个小哑巴,说不了话。
太后神色愈发的怜惜,问他:“多大了?”
唐非比了个十四。
太后叹口气:“比望舒还小两岁呢。”她抚摸着孙女的头发,“望舒啊,你看妹妹都不哭呢,别伤心啦,这不是还有皇祖母陪着你呢。”
望舒公主呜咽道:“我不想死,也不要皇祖母死,父皇怎么办?母后怎么办?”
太后也红了眼圈。
唐非看她们抱在一块哭,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在墓室里绕圈圈,敲敲这里,敲敲那里,脸颊垂下一缕头发,他随手拨开,忽然觉得脑袋上有东西在爬,惊的一个哆嗦,连忙低着头飞快的扒拉两下,一个蟋蟀大小的昆虫掉下去后振翅飞起,绕着唐非转圈圈,唐非瞪大眼睛:胡老板的万里逐香!它是从哪里飞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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