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卓文静 (李煦之)

颜峰问：“饿了吗？”
颜春水沉下脸：“不饿！”
颜峰：“我饿了。”他牵着马掉头走，走了几步停下来，眼神威严的扫向颜春水，“过来！”
颜春水条件发射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跟随颜峰的指令迈开了步子，之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咬牙切齿的盯着颜峰仿佛山一般难以撼动的背影，挣扎了一会儿，捏着拳头嘀咕道：
“去就去，谁怕谁！”
他扬起下巴，挺着胸膛，把兜帽往头上一盖，牵着马昂首阔步气势汹汹的跟上。
颜峰出门在外从来没那么多讲究，尽管颜春水极力要求订包间，可颜峰还是当没听见一样在大堂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颜春水把桌子凳子茶壶茶杯挑剔了个遍，说的小二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越来越像牙疼才勉为其难的坐下，然后从最贵的开始一连点了几十种酒菜点心。
小二越听脸上的笑容越真诚，等颜春水点餐结束才客客气气的问颜峰：“这位客官，您要些什么？”
颜峰至始至终神色没有变化过，他声音低沉浑厚，仿佛庞大的机器上缓慢转动的齿轮，又像上古的神兽口吐人言，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的力量，就像他这个人本身一样令人敬畏。
颜峰：“两碗白饭，两杯白水，两碟咸菜，他点的全都不要。”
颜春水眼珠子瞪的滚圆，不过他就算把眼睛给瞪脱框颜峰也不会多看他一眼，颜春水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很快就放弃了，兜帽一掀，对小二露出一个亲切和善的笑容：“他点他的，我点我的。”
小二果然呆了，傻乎乎的点点头：“……哦。”
颜峰沉声道：“去。”
小二听到他的声音一个激灵，瞬间回神，下意识的提高声音道：“是！马上就去！”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快的冲到后厨点餐去了。
颜春水傻眼，转头愤怒的质问颜峰：“你到底有什么毛病？！至少给我一碟花生米！”
颜峰瞥他一眼：“为何逃家？”
颜春水的气焰瞬间全无，在椅子上坐下，左顾右盼，眼珠子动来动去，一看就知道在心里打什么主意怎么应付颜峰的问话。
颜峰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落在桌子上碰出的声响又沉又闷，颜春水的动作僵住了。
颜峰语气冷淡：“说实话。”
没有人比颜峰更了解颜春水，他的狡黠和乖张，他的调皮和任性，他的不服管教，在颜峰眼中都只是虚张声势，揭开了这些伪装的颜春水仍然是那个面对兄长的强势和掌控毫无办法的孩子。
颜春水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颜峰，之后近五年的时间他从未离开过颜峰的视线，受他照顾，受他管教，他对颜峰从来都是敬畏和亲近兼有之，可后来又有了更加复杂的感情，而这种变化正是促使他不告而别的原因之一。
颜峰对颜春水的心态把握本来是不错的，可他忽略了一点，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这时候即便是做父母的也不可能总是了解自己的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会做出怎样令他们想都想不到的惊人之举。
颜春水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颜峰，仿佛鼓足了勇气：“因为你要杀我。”
颜峰怔了下：“什么？”
把实话说出来后颜春水整个人都轻松了，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他勇敢无畏的再次重复道：“因为你要杀我，对，就是这样，我说出来了，我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了，我不怕你。”他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我根本不是你弟弟对吧？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堡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充满了恶意……”
颜峰皱眉打断他：“谁对你充满了恶意？具体的。”
颜春水有些不爽的暂停陈述，想了想，说：“比如那个……听听！”
颜峰：“听羽？”
“是的。”颜春水理直气壮，“他是你的手下最狗腿的一个，如果我是你的亲弟弟，他对我就应该像对你一样毕恭毕敬，可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屠夫看待宰的猪……”
颜峰面无表情：“那是因为你把他的底裤在辣椒水里泡过晒干了给他穿。听羽当然不喜欢你，你本来就不讨人喜欢。”
颜春水出离的愤怒了：“亲兄弟会这么说自己的弟弟吗？！我为什么要讨他们喜欢，他们又不喜欢我，从我醒来开始他们就拿看什么碍事的东西的眼神看我，我为什么要讨他们喜欢！”
颜峰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惊愕。
颜春水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愤怒以及其他什么情绪，已经有人开始注意他们这对兄弟了，颜春水把兜帽戴上遮住面孔，待呼吸平缓了才换了一副压根不放在心上的语气说道：“反正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我们不是兄弟，你还想杀我，神医跟你是一伙的……不，整个**堡的人都跟你是一伙的，现在我们扯平了，我不记仇，我不怪你想杀我，你骗我，所以我不欠你的了。”他站起来，“后会无期。”
颜峰：“站住！”
颜春水控制不住条件反射那个东西，下意识的停住脚步，马上反应过来后一脸气恼，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颜峰立刻站起来去追，小二端着他点白饭白水和咸菜迎面走过来，刚好挡住他的路，连忙拦着他说：“客官，客官，您的饭菜。”
颜峰尚未说话，他身后一个老者的声音说道：“放在桌子上吧。”
颜峰转身，冷声道：“邓老，你怎么在这里。”
小二看他们似乎认识，况且气氛也不对，小心翼翼的把饭菜放下，迟疑片刻，还是退下了。
颜峰多数情况下说话的语速总是不疾不徐，仿佛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把握，他城府深沉，鲜少动怒，来人一听到他冰冷的语气，就知道颜峰这次一定是动真格的，如果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定然会翻脸。
来人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祈求似的小声说道：“堡主先别动气，待堡主用了饭，找个安静的地方老夫自会坦白一切。”
颜春水一离开酒楼，骑上马就从大街钻到偏僻的小巷子里，又从小巷子跑到了另外的街道，在大街小巷中不停地穿行，一边跑还一边疑神疑鬼的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他，连看到路边晒太阳的老头都怀疑是颜峰派来的眼线……直到他连自己也给绕晕了才停下来，直接跑出了城，整个过程中压根没想过继续跟着卓文静和时彦一起玩的事情。
玩和小命比哪个重要？
颜春水嘀咕：“我还要留着小命去找我的神女呢。”

第110章

卓文静安置好时彦，第二天一早离开县城往燕州城去。
没有看到颜春水的身影卓文静也没放在心上，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有聚有散才是正常的。
单独赶路卓文静的速度便快了很多，第三天午后就到了燕州城内。
卓文静习惯性的去看城门口发布的各类悬赏。
大部分都是官府发布的通缉令，她扫两眼就略过去了，目光在非官方发布的悬赏区浏览，她先看到最角落里姓徐的一户人家发布的悬赏，卓文静会注意到它完全是因为这家给的报酬实在是太抠门了。
这个任务很简单，只是想聘请一个短期的护卫护送家中女眷以及小孩去某个尼姑庵上香，来回共三天的时间，才给一吊钱，还特别备注要求护卫一应用具自备，比如代步的马，兵器啊，吃的，连住的地方都要自己找。
卓文静啼笑皆非，这种任务怎么可能有人接。
她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另一则报酬丰厚但位置同样不起眼的悬赏上，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悬赏发布者姓方，说是家中闹鬼，主人怀疑是有人捣鬼，言谈之中又疑心真的有鬼祟作怪，特聘有断案捉鬼之能的侠士一位。
怀疑家里闹鬼就应该找和尚道士做法，如果怀疑是人在捣鬼不应该求助官府吗？找什么江湖侠士？
她找人打听了一下，结果这发布悬赏的方姓人家正是卓君兰要她和时彦去拜访的那个姓方的朋友。
对方果然和卓君兰担心的那样遇到麻烦了，还是□□烦。
这位方世叔的女儿过世了，可对方对卓君兰居然只字未提。
卓文静没有贸然上门拜访，她略一考虑，先找个地方换了身打扮，回去揭下悬赏牵着马去王家。
卓文静十四五岁，扮作男孩儿的模样还是很俊的，可她发育之后就很难再把自己的身材伪装成另外一个模样，所以她现在穿男装主要是为了行动方便，没有刻意隐藏身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姑娘。
让卓文静觉得奇怪的是越来越多的行人投注过来的视线，还有他们不由自主驻足不前甚至是无意识围过来的行为……卓文静突然意识到他们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自己身后。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卓文静猛地回过头，正看到蹑手蹑脚神色邪恶举起手想拍她肩膀吓唬她的颜春水。
颜春水的兜帽快从头上掉下去，他自己好像并没有发觉，一心沉浸在恶作剧即将达成的兴奋和愉悦中，就算被抓了个正着也没有任何尴尬的情绪，而是挑了挑眉，像是任何事情都没发生似的放下手，挺起胸膛一脸自然的和卓文静打招呼：
“唐夫人，不不不你先别说话，我知道你一定想说看到我特别高兴之类的。没关系，不用觉得难为情，这只是看到我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