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产,夫人是难产……”稳婆受不了那种压抑的气氛,还是说了。
白容止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过了好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大声的喊着:“给我保大人,孩子不要了。孩子……我们以后还可以有。”说到最后一句,白容止仰着头看着棚顶,一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孕育了十个月的小生命,没等见到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要被他狠心的扼杀了,白容止心里在淌血,但他只能这样做,章同雪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孩子可以再生就是,但是失去了章同雪,他就会觉得生命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不……保孩子。不要,不要管我。”章同雪说话开始出现了停顿,即便是嘴里传出辛辣的刺激味道,也让她几乎撑不住了。
“不行,听我的!”白容止怒吼一声,将章同雪所有的脾气都扼杀住了。
章同雪从来没见过白容止发这么大的脾气,可他所发的脾气,却是对她好。
章同雪哭了,没来由的哭了,有白容止,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行的话,侧切吧!”她突然低声说道。
“我可以坚持住的。”她的话是那么的冷静,那么的与她无关。
“侧切?”稳婆不受控制的重复着。什么是侧切?谁来告诉她?
章同雪简单的将侧切告诉给稳婆,稳婆吓得脸色煞白,直接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夫人,你绕了我吧,自古以来,哪有这种生孩子方法的?”她还想解释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颤抖着双唇。
“只能这样了……这样才有可能保全住我和孩子……”章同雪一边哭,一边忍受着疼痛。她实在太疼了,可她不敢使劲,她怕损害到孩子。
“我来……”白容止突然冷声说道。
“稳婆,麻烦你了。你只管照顾好她,其余的事情我来。”白容止眼中带着泪,她知道章同雪说的不会错,只是心里有些忐忑。
抽出匕首,白容止在烛火上将匕首烤热了,等到匕首冷却以后,按照章同雪所说,在她指定的位置,小心翼翼却速度飞快的划下一刀。
“啊——”章同雪一声凄惨的叫,头颈用力的向后扬起,嘴里的姜片被她咬碎,满嘴都是辛辣的刺激味道。她的双手早吩咐白容止给她绑住了,就是怕自己太疼痛了抓到哪儿,现在两手两脚都绑着,即便她想动都动不了。
一股温热的鲜血顺着章同雪的两腿间向外喷溅了出来,将蹲在她腿间的白容止整张脸喷成红色。
“还不快点将孩子拉出来!”白容止怒吼着一旁惊呆的稳婆,稳婆浑身一哆嗦,连忙上前进行她的工作。
侧切以后,顺利了很多,加上孩子原本并不算太大,在稳婆的拉扯下一下子滑了出来,发出啵的一声。
剪脐带,清洗,包裹……稳婆颤抖着双手进行着属于自己的事情。她活了五十多年了,第一次见到如此生孩子的,没直接昏死过去,已经算她福大命大了。
白容止忍着满腔的心疼,按照章同雪之前交代好的,用针线开始替她缝合。
“啊——”章同雪每一次都要疼的死去活来,可嘴里的辛辣却让她每次濒临在昏死边缘的时候都能清醒过来。她突然用力的吐出嘴里的碎姜,随着白容止下一次动作,终于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雪儿!”白容止眼睛蹬到最大,丢下手中的针线,直接冲到章同雪的身边,确定她还有鼻息,只是昏死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快点,太医,太医来了。”门外传来拍门的声音。
早在白容止去找帮手回来的时候,锦绣就派人进宫去把太医找来了,此刻刚刚赶到门前。
白容止不管是否需要避嫌,找来棉被给锦绣盖好,开门一把将太医拉了进来。
“止血药,止血药!”他嘴里喃喃反复念着这三个字。
太医忙不迭的把止血药拿出来,不解的看着白容止。
“止疼药,止疼药!”他又换了一个称呼。
太医又赶紧从一堆药里翻出止疼药来。只是他心里不明白,生孩子,怎么要的都是治外伤的药?
“出去吧!”白容止将太医推了出去,啪的一声甩上房门,先把止疼药兑成水,强给章同雪灌了下去,然后将止血药均匀的洒在章同雪的伤口上。
“老爷,是个男孩,恭喜老爷,是男孩啊!”稳婆在一旁颤抖着开口,也不知道到底是高兴的还是害怕的。
“抱一边去,别让我看到他!”白容止此刻一点心情都没有。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章同雪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章同雪应该快乐的在他面前蹦跳着,都是这个孩子,他现在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外面太医不敢贸然的进来,但职责所在,他又不能走,就在外面拍着门。
“白大人,您让我进去给夫人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您让我进去看看呀……”
不看明白,他回去怎么说啊?皇上倘若闻起来,他怎么说?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皇上还不要了他的脑袋啊!
“别吵!”白容止倏然拉开房门,眼里充满了吓人的血丝。“别吵,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她只是想睡觉,她只是想要睡觉。”
完了,白大人魔障了!太医欲哭无泪,探着脑袋想往里看看,却被白容止直接甩上的房门险些将头压扁了。
稳婆在屋子里,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出去。谁知道白容止是不是气话,万一等一会儿想起孩子了,发现被她抱走了,那他肯定会掀屋顶的~!
章同雪唇色发白,满脸蜡黄,一点生气都没有。
已经整整三天了,三天来,她一点苏醒的症状都没有。这三天来,刚出生的孩子也饿的嗷嗷叫,还好锦绣派了奶娘来,否则小家伙真的很容易被饿死,看着他闭着小眼睛用力的吸吮的样子,奶娘都忍不住掉眼泪。
再看白容止,自从章同雪生产以后,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她三天没醒,他三天没睡。原本儒雅清秀的面孔已经看不到了。此刻的白容止胡茬老长,脸色不善,满眼血丝却不肯去休息,只是一直握着章同雪的手,到时间了喂水,到时间了喂粥,但就不肯离开。
没人敢劝,锦绣曾经试图让他离开,可他当场就翻脸了。气的锦绣大骂他一顿,转身就走,不过却派了更多的人看守着,生怕他会有什么意外。
锦绣理解白容止的心。他和章同雪太苦了,互相喜欢却不能表白,终于一起逃离了却要忍受追杀之苦,然后又是天各一方……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他们才终于到了一起,现在一切都好了,却发生这样的状况,换了谁,都恐怕很难忍受的了的。
现在只能祈祷章同雪赶快醒来,免得整个家里每天都阴气沉沉的,一点乐趣都没有。
“雪儿,快点醒来吧,别睡了,好吗?你不是说还要去开那个什么演艺吧么?你快起来看看,他们整修的都差不多了,还有细节等待你去敲定呢,你不能这么一直睡下去了,再睡下去就要错过新年了。”白容止这些天来没干别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在章同雪的耳边喃喃细语,说着这些让自己听了都觉得难受的话。可任凭他怎么说,说什么,章同雪都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总是要这样呢?不是你躺在床上就是我躺在床上,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少太少了。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我以后什么都不做了,就是每天陪在你的身边,跟着你一起去那个演艺吧,看着你教舞娘跳舞,跟你一起做个快快乐乐的小掌柜的,你说好不好?”白容止的唇轻轻的落在章同雪的手背上,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手中捧着易碎的水晶一样。
这几天来,他连正眼都没看孩子一眼,原本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也因为章同雪磨灭的全无了,他现在只要一看到孩子、一想到孩子,就觉得从内心往外的发闷,那种情绪让他克制不住几次想要将孩子干脆拒绝在屋外,可这孩子毕竟是章同雪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知道一旦章同雪醒过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孩子的,所以也就勉为其难的让奶娘和孩子在里间休息。可怜的小孩子出生下来以后连自己的爹娘都没见过,就被直接推到奶娘的怀抱里了。
就在白容止自怨自艾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调笑:“呐,白容止,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和我一起经营演艺吧的啊,说话不许反悔!”
“雪儿!”白容止虎躯一震,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章同雪。
章同雪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脸上却挂着一丝微笑。
“雪儿,真的是你说话么?是你吗?”白容止犹不敢相信的再三询问着,想要确认刚刚他并不是幻觉。
“如果你的手再用力的话,那就真的不是我说话了。”章同雪微微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被白容止紧张的捏的变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