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看到悠悠的孩子出世,他是有点遗憾的,可悠悠嫁给了平安,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他心里头踏实。平安定会好好待悠悠,他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平安,本来是要教给悠悠,可悠悠对医道不感兴趣,且天赋没平安好。
悠悠从武,学了她父亲的本事,又学了伯伯伯娘的本事,能学的她都认真的学着。
胡大夫死后,悠悠就在家里呆不住,她早就想和平安携手闯荡江湖,只是顾及着太爷的身子,怕赶不上见他最后一面,这才一直忍着没行动。
双方父母都没有拘着,想要去就去吧,趁着年轻到外面闯闯也好,总得有些经历,人生才算精彩。
阮永氏有点意见,她年岁大着,越发的爱碎碎念,好在阮文丰是个清理的,总能及时拉住老伴。
悠悠和平安俩口子手牵着手恩恩爱爱的去外面闯荡。明吉跟着父亲在自家铺子里帮忙,往后家里的生意交给他,大哥明志已经考上了秀才,陈夫子说他再考举人事情不大,往后没有特殊情况,就是要走官场。
蓉蓉嫁给了父亲的学生,陈夫子很看重的一个弟子,家里情况本人性情,都摸了个一清二楚,才放心的让闺女嫁过去,说是嫁也不算,嫁人后,蓉蓉和丈夫依旧住在源河村。生了三个孩子,三个姓氏。分别是夫家李姓,娘家阮家,父家陈姓。都是成亲前,早就说好的事。
阮业康考取举人后,也不知他是怎么的,竟跑到了边关,对于当官他更喜欢当军师,且还混得不错。
阮业守也没有当官,觉得阮家有明志当官很是足够,他想要走遍山川大泽大江南北,他要将整个天下都看一遍,将看到的都写下来,他这辈子定要写完这本游记。
他学得杂,什么都有点兴趣,胡大夫教平安医术时,他也跟着学过。曲阳常榕教着孩子们练拳脚时,他也跟着练了好久,一直在坚持着。挣钱吧,他也会点,经常会帮着大哥写写算算的。他什么都学点,就是不精而已。
知道母亲不会同意,阮业守清晨天未亮,他就背着个包裹离开了源河村。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母亲不同意,他还是会走。
时光匆匆如流水,数年过去,当初的少年郎,早已成长为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心中的执念皆已现实。
勇者往往更容易达成所愿。
*
世间最最公平的,大抵便是生老病死。
婴儿新生,老人离世。孩童变少年,少年变青年,青年变中年,中年成老者,老者垂暮。
年轻的时候,总会想着,一辈子可真长呐。如今年老,回望岁月,一辈子可真短呐。
“咱们都老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阮初秀,乐呵呵的伸手戳了下旁边老伴。
曲阳握住老伴的手,握在手心里,不轻不重的力道,防止她挣脱。“不老。”
“老了就是老了,别不爱承认啊,我曾听过一句话: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说完,阮初秀轻轻的哼了起来。
没想到,她还记得呢,竟然还记得这首曲子。
曲阳静静的听着老伴哼完,笑着接了句。“这不是最浪漫的事,还有更浪漫的。”
“是什么,你说出来听听。”阮初秀有些好奇。
“你亲我下。”曲阳老不羞的指了下自己的脸,眼睛里含着笑,透着深深的情意。
十年如一日,爱她爱到心坎里。
阮初秀嗔了句老不羞,红着脸不看他。“不说就算了。”
院子里,俩个小曾孙正跟着俩条狼狗玩着,玩得很是开心。乍眼看去,像是小灰和小黑,其实不是,这是后来从外面寻回来的俩条狼狗。
“说。你要听,我便说。”曲阳起身,轻轻松松的将老伴抱了起来,贴在她的耳边,笑着说。“最浪漫的事,你我都老了,可我依旧可以轻轻松松的抱着你,想去哪就去哪。”说着,就抱着她进了屋。“这会没人,可以亲口吧?”
阮初秀被他的话甜了满嘴的蜜,正要凑近亲他口时,就见俩个小曾孙孙站在屋门口,边刮着脸边笑嘻嘻说。“太爷太奶羞羞脸啊羞羞脸啊……”
羞羞脸啊羞羞脸啊
这个瞬间,仿佛时光可回头,清楚的看见他们还年轻着,悠悠还是个小娃娃,她坐在床上,边笑边刮着脸说。“羞羞脸啊羞羞脸啊。”
多么的相似啊。
一晃神的功夫,竟是几十年,阮初秀突然有点想哭,眼眶发热,视线有些模糊,她捧着男人的脸,仍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英俊。“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嫁给你,我很幸福。”她在男人的嘴上亲了口,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
突然的想啊,要是有来生,还能嫁给他,还能和他过一辈子,该有多好。
同床共枕无数个日日夜夜,数都数不清,曲阳多了解他的媳妇啊,紧紧的搂着她,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背,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的待她,护着她,疼着她,一辈子不长,过了就没了。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尽自己所能,不让她受委屈。
*
陈子善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能感觉到,他躺在床上,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多数是他这些年教出来的学生,知他病重,不惜千里跋山涉水的赶来源村河。还有他的后辈,十里八乡的村民。
来了很多人,数都数不清,可他最想看到的,却没有出现。
“蓉蓉,你跟她说,我想见见她。”陈子善看着闺女,闺女跟她长的真像。
陈婉蓉自是应了父亲的话,红着眼眶回去喊母亲过来。
“都要死了,何苦来惹我。”年老的阮如秀轻轻的念了句,沉默了会,她起身说。“走罢。”
茅屋外站满了人,草庐里也挤满了人,看着这娘俩过来,默契的让出条路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老妇是他们的师娘。
当年的往事,他们也都清楚,却不敢随便拿出来讨论,这是老师的忌讳。
“咱们都出去罢。”陈婉蓉说了声,率先出了屋。
屋里人的见她离开,亦步亦趋的跟着出了茅屋。
阮如秀走到床边,拿了个凳子坐着,恰巧对上了陈子善的眼睛。
他的床很是简陋,比较低。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走进这间屋子。”阮如秀用着平静的语气说话,像唠家常似的。
陈子善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不敢去握,只堪堪的伸到了床边,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想说什么?”阮如秀叹了口气,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伸了手,握住了他的手。“没事,你走后,在黄泉路稍等等我,我来找你。”
“我想和你合葬。这么多年,我已将身上的罪孽尽数还清。”他一辈子都只是个举人,没办法替陈家光宗耀祖,却另想了个法子,几十年的努力,到底没让心血白耗。
他陈子善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本事不小,有少数的几个,甚至响彻大江南北,在朝为官者,足有四位高居庙堂。连当今圣上,早些年,也曾来过源河村,恳请他当太子太傅。
天下文人无人不识笑痴居士。
阮如秀微笑着点头,眉眼依稀可见当年风采。“好。”
一个好字,似是听了千言万语,陈子善含笑离世,却紧握着阮如秀的手一直没松开。
修大功德,可得来生缘,今生负她,来世便护她。
阮如秀也没挣扎,就静静的坐着,侧头看着躺在床上像是睡着的陈子善,想起他们曾有过的美好岁月,想着想着,她就闭上了眼睛,慢慢的,连呼吸都停了。
乃至几百年后,仍有学子在猜测着,笑痴居士取笑痴俩个字是何意,反复琢磨着笑痴居士的一生,大多数得出结论。应该是说可笑的痴情,是指师娘待他太过绝情冷血。
又少数人说,笑痴居士取笑痴俩字,应该说得是自己,笑自己是个痴儿,恋着师娘无法忘却。
直到,笑痴居士生前的书稿意外被人翻出来,众人细读过他的书稿,才知晓笑痴的真正的含义。
是己身罪孽,何为己身罪孽,却不得而知。
*
时光往回倒,回到几百年前,老去的人都还在,便是中年,依旧男俊女俏,恩爱如常。
在燕京,有个少年重生,他十分的不解,难道是他的重生改变了整个朝代?不可能!他明明都没来的及动作,怎么就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他苦苦寻找着,想揪出来,是否还有跟他有相同经历的人。趁着敌人在明他在暗,把人找出来,然后收拾掉。
他找啊找,顺着蛛丝马迹,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总算找到了答案。
笑痴居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上辈子压根就没有这号人。陈子善?这个他有点印象,年纪轻轻就当了举人,很有灵气,他还让手下注意着,要真有点本事,就招到自个跟前来。
他以为这个陈子善就是重生的,可等他将陈子善的平生都翻看遍时,便能肯定这人,定不是重生,如果他真是重生,肯定不会让自己过得这么惨,连心爱的人都得不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再细细翻啊翻,他找到原因了,这辈子陈子善的妻子和离,上辈子是没有和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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