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 (董大)

　　沉默间，郎耀已经换洗好出来了，还是一脸的得意洋洋，还没坐下，便开始邀功请赏：“星月，我又抓了几只鸟回来当晚餐，你不介意吧？”

　　如今的情况，程星月也确实不好说什么，便摇摇头，想着要赶紧把他们两个赶走。于是她说：“刚刚我查阅了一下哥哥以前的日志，我想我大概知道我们的飞船被收藏在哪里了，等会儿我去看看，如果方便的话就还给你们，你们尽快离开吧。”

　　姜毅光和郎耀俱是一愣，郎耀笑道：“星月怎么这么着急赶我们走呀？”

　　程星月翻了个白眼：“你们想留下来就留呗，不过这鸟可不能再打了，一共就没几只，哪里经得起我们这么个吃法。”

　　郎耀哈哈大笑：“搞了半天原来是嫌我多打了大鸟，心疼了。不过我们要不在的话，你吃什么呢？”

　　“我吃什么不用你管，反正吃不到你头上去。”

　　“那可不行。咱俩现在是重要的合作伙伴，你若是吃得不好生病了，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关系的。”

　　“耽误不了你的事。”程星月回了一句，又道：“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只盼着你们看在一起落难在这个星球上的缘分，不要将这个星球的所在透露出去。我知道这可能不符合人类同盟公约的某些约定，但这是我哥留给我的唯一一点念想了，我不想失去它。”程星月看着姜毅光，诚恳问道：“行吗，毅光哥哥？”

　　姜毅光身体一僵，这个要求其实是越过了他的底线了。作为一名公职人员，尤其是一名有正义感的公职人员，他的职业道德和良心都是不允许他这么做的。但是从感情上来说，他觉得程星月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在心底里面是支持她的。

　　“星月，你看着这样好不好？”想了想，姜毅光自认为给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这个星球的存在还是要上报的，你知道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的发现，意味着很多等待生育指标的夫妻可以达成他们的梦想了，我作为一名公职人员，不能漠视他们的利益。”

　　“呵呵，所以你就打算漠视星月的愿望了？”捡着机会，郎耀总是不忘黑他一把：“什么等待生育指标的夫妻，若是真想生，还能找不到地方生？我们星盗圈一直都缺人哪，让他们来我们飞船上生好了。”

　　姜毅光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这茬，而是继续道：“我算过了，你上报这个星球的发现，会得到一大笔奖金，我再把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拿出来，加在一起应该差不多够买下这个星球了。到时候这个星球就是名正言顺你的财产，你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你看这样好吗？”

　　程星月不语。她当然知道在一般情况下姜毅光提出的这个方案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但是她现在面对的并不是一般情况。无论是何仁还是谭海韵的那些科研笔记，都是如今的当权者觊觎之物，如何会让这些落到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手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足够的力量时最好不要拥有过于强大的资源，否则反而容易招祸。

　　郎耀看看姜毅光又看看程星月，他摸不清楚程星月的想法，若是程星月真的如姜毅光所说那般洗白了，那他今后与程星月的合作能否继续就要打很多个问号了。

　　“我再想想。”程星月道，想一个让姜毅光能够闭嘴的办法。

　　郎耀心中一沉，他只认为程星月心动了。换成是他自己，若是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早就扑到姜爸爸怀里去了，而程星月能够如此沉住气，他对她不由更高看一眼。

　　饭后，程星月支开这两个男人，便去与何仁商量。

　　“按你这么说，姜毅光这个人留不得了，决不能把他放回去。”何仁听了程星月对现在的情况的解说，果断作出了判断：“只是他在警界，甚至在整个人类联盟还颇有几分名气，恐怕他不明不白的消失会带来轩然大波，也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但是我不想杀他。”程星月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他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不多见的正直的好人。有没有办法不杀他也能让他不说出我们这个星球的情况？”

　　“呵呵。你还真以为我是全能的吗？以他的能力和名气，但凡他离开了这个星球，我们有什么办法控制得了他？再说，你忘了你哥就是因他而死的了么？”

　　“我哥是救他而死的，从这件事来看，说明我哥还是很信任也很在意他这个朋友的。”

　　“然而他不还是背叛了你哥？”

　　“其实也不能算是背叛，他所做的不过是他的职责所在，况且我哥确实拿了飞船上的东西……”

　　“总而言之，你既不想杀他，也不想留他，还不想让他透露这个星球的秘密。尊贵的主人，在我有限的数据库和计算能力内，我实在找不到能满足你所有要求的办法。”何仁公事公办地给出他的答案。

　　“唉！”程星月长叹一声，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很难。但是姜毅光是个好人呢，若是之前两人之间的误会尚未解开，那么她肯定毫不犹豫就对他下手了。如今知道了他的苦衷和他的人品，再加上他对自己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爱护，再让她对他下手，她实在做不出来。如果她真做了，那与那些星盗或是那些卑鄙的当权者又有什么区别？

　　是的，虽然程星月已经做了很多违法犯罪的事，但是她对自己的定位还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她认为自己的人格并不比一般人低劣，她这些年所做的一切违法犯罪的科研都是无奈的命运的安排，是一条没有选择的不归路。但是身而为人，她有自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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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难题2
　　“不然，你别放他走了。咱们不是有很多他的克/隆体嘛，随便放一个出去，然后让郎耀说救了他，但是他已经成为了失去记忆的类植物人，后面的事就交给警方去处理吧。”何仁想了半天，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这事瞒不住他的，若是被他知道了，只怕更会闹个天翻地覆，以他的性情，说不定还要抓我们归案，到时候咱俩都搭进去了。”程星月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案，觉得不妥：“以我的直觉，对他，只能通过示弱让他怜悯帮助我们，而不是采取强制措施。就算在这个星球上，他若是真有心要走，只怕我们未必拦得住他。到时候弄巧成拙，反倒不好了。更何况我也不想花时间精力来看着他，我得继续我哥的研究呀！”

　　何仁沉默了一会儿，道：“根据我的经验，要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价值观，往往是比杀了这个人的难度更高，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小。”

　　程星月细细咀嚼，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就像现在，如果要让我下定决心杀了姜毅光，这就是改变我的价值观的一个决定，我实在做不到。”

　　何仁无语，本来是想要用来说服程星月的一句话，反倒被她拿来捍卫自己的决定了。

　　“你说，能不能让他，让当权者找不到我们这个星球？譬如我们做点隐蔽措施，或者是改变星球的运行轨道？”程星月想了半天，提议道。姜毅光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唯一的办法是让他所知道的跟将来的发展不一致，让他的所知一无所用。

　　“哪有那么简单！要说隐蔽措施，如今的隐蔽措施已经是我们目前所能掌控的资源条件下的最优解了；而改变星球的运行轨道更是个麻烦事，尤其是要在不伤害星球上的生物和各类系统的前提条件下，恕我直言，目前我们做不到。”

　　程星月沉默了。在这个星球和姜毅光的生命中，以她目前的能力，只能选择一个。但是她既不想失去哥哥留给她的这个星球，又不想让姜毅光死去，怎么办才好？

　　“我还是不想杀他。”良久，程星月做出了决定。

　　“啧啧啧！”何仁叹了口气，道：“如你所愿。自己挑的主人，跪着也要伺候下去。”

　　程星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虽然放他走，但是也要尽量给我们多留点时间。虽然现在我可能还没有办法，但是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肯定能想出别的办法来解决星球的隐蔽问题的。而如果现在我杀了他，恐怕我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会厌弃自己，再也找不回我自己了。你懂吗？”

　　“我不懂。”何仁无所谓地说：“其实我懂不懂没关系，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嗯。”程星月点头，调侃道：“老是听你说跪着也要伺候下去，这么多年了，你啥时候给我跪过一次？”

　　“咦，我真的不懂。”何仁顾左右而言他：“你在说什么？”

　　程星月笑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尽可能多地为我们争取更多的发展时间。”

　　等程星月从中控室出来，心中已经有数了。她又去驿站看了看被禁锢的三艘太空飞船，不，更确切地说是两艘半。郎耀那艘已经不成样子了，只剩个壳子，看来是不适合开出这个星球了。飞船上其余的人被何仁圈禁在一个小岛上，程星月打算等郎耀和姜毅光走的时候一起打包放到飞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