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声些……我们回去说。”阿舒用手轻轻捂着阿玉的嘴,轻声道。
“好。”阿玉也明白其中道理,扶着阿舒进去了。
“我去给你端盆凉水来敷一下。”赵阿玉扶她进去后,急忙跑出去找水去了。
不多时,阿玉就端了盆水进来了,她将毛巾沾湿然后轻轻敷在阿舒的脸颊上,一边一块毛巾。她让阿舒自己托着毛巾,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兰姑给你的,说是治外伤的。”
刚刚阿玉出去找完水回来的时候路过兰姑那屋,兰姑突然将门打开,吓了阿玉一跳,差点把盆给摔了。兰姑一把抓住阿玉的胳膊稳住她的身形,然后就塞了一个药瓶到她的怀里。
“兰姑她人真的挺好的,所以,小匀你……你要体谅,毕竟你这件事,是晋王特地交代的。他是王爷,我们不好……”阿舒看着阿玉迟疑道。
“我知道,我不怨兰姑。我知道她是好人,阿舒,你也是!”阿玉一边从瓶子里挖药膏抹到阿舒的嘴角,一边回她。
她怨不得兰姑,怨只怨那天杀的宇文朔。
“小匀,我们都是下人,都是听主子行事的,做任何事都由不得自己。你要记得,在这宫里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这宫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好人,包括我。”阿舒定定看着赵阿玉说道。
赵阿玉看着忽然变得认真严肃的阿舒,听着她凝重的话语。阿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我知道的。”
她当然明白阿舒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记得书上有一句形容阿舒的话,“明哲而独善其身”,这不是什么好词儿。她还记得,宫里后来发生了几件事,阿舒在其中都起了不小的作用。
以前阿玉在看书的时候觉得这阿舒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现在自己穿到书里,来到她身边,和她相处一段日子切身体会了后,阿玉觉得,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阿舒也一样。
她以前总爱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评判别人的善恶,可是她现在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立场不同,目的不同,也就没有所谓绝对的善恶。这就好比大清朝九子夺嫡,九个人都想坐龙椅,都想当皇帝,那你不能因为你是八爷党就说四爷不是个好东西吧。
主观意识是个好东西,很奇妙很抽象,但是千万不能拿来评判一个人的对错善恶。
“阿舒,今天淑妃是不是打你了?”阿玉试着转移话题。
“嗯,没什么。有一根枝叶没剪好。”阿舒不在意道。
“这淑妃怎么这样……”阿玉愤怒道,但是话未说完,就被阿舒截了话。
“都是主子,奴才犯了错,自然是要受罚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犯错。小匀,你刚来,说话做事更要小心,你明白吗?”阿舒语重心长道。
“明白!我又不傻,少说话多做事,对吧?”阿玉眯着眼笑哈哈地说道。
“嗯。”阿舒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
临走之前,赵阿玉又帮阿舒重新将毛巾沾湿再捏干,给阿舒敷脸。
赵阿玉回自己屋后,倒头就睡。睡的不是很踏实,她半夜做了好多梦,多半都是自己以前在工地实习的日子。第二日她醒了,回忆着自己的梦境,想着以前的日子,忽然觉得,以前的生活可能没自己想的那么糟,最起码无关生死。从今天开始,可能以后都要在刀尖上生活了。
因为赵阿玉知道,从昨晚开始,后宫的腥风血雨要正式拉开序幕了……
三日后,澄昭仪流产,继而发疯。这事过后没两天,澄昭仪卒。
太医查出澄昭仪平日的饭菜里居然有曼陀罗种子,此物剧毒。轻则嗜睡出现幻觉,重则抽搐痉挛至死亡。
阿玉知道曼陀罗的有毒成分是会损害神经系统,还会引起心脏和其他器官的坏死。那澄昭仪吃了这东西,不死才怪。
遍观整个后宫,只有紫轩宫长了黑色曼陀罗。后来,轩妃被打入了冷宫。
澄昭仪没了孩子还丢了命,轩妃被打入冷宫。这事情当中的曲折复杂以及这背后牵扯的机关算尽和阴暗丑陋,阿玉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来司苑司的第一天,阿舒带着她去紫轩宫锄草。她也知道,谁才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轩妃被打入冷宫后,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切血腥和黑暗被重新掩在这光鲜亮丽的外袍下,被这巍峨森严的红墙绿瓦包裹着。
赵阿玉像往常一样的做事,干活。也像往常一样的跟阿舒说话,聊天。有些事情,她们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开口了。
这天,她要去御花园采花。赵阿玉知道,兰姑这是给她放水了。采花可是比起种草种瓜来的轻松多了。赵阿玉心里感激她,想着回去要给兰姑道个谢。
下午的时候,赵阿玉挎着个小花篮,头上带着个幕篱,心情愉悦地就去了。
如果没有再次遇到那个人的话,赵阿玉心想,她的生活可能不会变的那么糟。
☆、揩油
“一朵栀子花呀,两朵木槿花~三朵月季花呀,再来几朵茉莉花~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夸呀夸呀夸~”赵阿玉一路唱着歌儿拿小剪刀咔嚓咔嚓剪着花枝。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悠悠~”
“小匀,你去那边多采些栀子花。好多娘娘都爱用它泡澡,你多采些。”赵阿玉唱的正欢,一旁随她一起来采花的小宫女忽然指着栀子林吩咐道。
“好嘞!”赵阿玉爽快地应一声,然后收起剪刀提着花篮跑过去了。
“栀子花开啊开~开~哎呀妈呀,这栀子花怎么这么香!”赵阿玉转到了栀子林中,刚一开口就被栀子花的香味儿给熏的没法儿呼吸了。
成片成片的栀子花,叶绿花白,秀美翠色,滢白如雪。郁郁葱葱,似玉琢琼雕。一阵风拂过,满园的馥郁芬芳,差点把赵阿玉给熏的晕过去。
好在她今天戴了幕篱,透纱罗从帽檐垂至腰间,将她整个人包在里面,避免了香氛的直接侵入。
采花的宫女要戴幕篱,是为了避免蜜蜂等飞虫的蛰咬,现在居然派上了新用场,这是赵阿玉没有想到的。也算是给她长长见识了。
赵阿玉一边屏住呼吸,一边拽着小剪刀。一手捏着花骨朵,一手咔嚓就将那丰腴的栀子花给剪了下来。手起剪刀落,一朵朵肥硕的白玉似得花就慢慢在她花篮里堆叠起来。
栀子林的栀子树多的不计其数。大部分是长到阿玉这样高的,一排排的花树看过去,一簇簇一团团,美不胜收。也有几株上了年纪,枝繁叶茂,长的跟老树精似得。那叶子大又油绿,那花朵恨不得窜到天上去,撑成一把大伞。站在下面乘凉倒是不错的。
阿玉抬头寻找着长势不错的花,然后踮起脚尖将上面的枝桠拉下来。剪刀刚刚伸过去,忽然刀下就出现了纤长的两指,沿着剪刀的两片刀刃穿过去,堪堪将阿玉捏着的那朵花给折了下来。
“你手不要啦?!”赵阿玉惊怒地转过身去。她想,她这剪刀要是再快一分,再近一分。这人的手指头估计就被自己的剪刀给咔擦一下剪掉了。
“若是不要了,姑娘可会给我一些赔偿?”
戏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的这个人低首闻着指尖的栀子花,忽又拿眼瞧她,媚眼如丝,眼含秋波。
单听那慵懒的嗓音,妩媚的眼神,赵阿玉只觉如遭一记晴天霹雳。
这,这,这人不是那妖孽宋离玥吗?他怎么在这儿?!赵阿玉心惊肉跳的看着面前的宋离玥,五官因惊恐而扭曲,好在被透纱罗遮住,扭曲的不是那么明显。
赵阿玉吓得往后崴了两步,她自知此人秉性甚……风流且变态,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主儿。上次船上那事儿也是迫不得已牵扯到他。原以为被宇文朔带回去后不会再遇到他了,便在离船时故意说了些话来迷惑他。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宫里再次遇见他?!
也是,他是皇上亲封的御王爷,当然有机会进宫。只是……只是……
赵阿玉太害怕了,她害怕自己刚刚稳定的农家生活又被搅成一锅粥,害怕这宋离玥会做出什么报复自己的事情。
她面色慌张,却又强装镇定。两手一握,逼着自己不再发抖,然后合并两脚,膝盖弯曲,施施然向他行了一个礼。
“奴婢有眼不识泰山,顶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赵阿玉细声说道。
“我要是不赎的话……”宋离玥故意拖长尾音面色似犹豫。
赵阿玉一看他这态度,立马腿一软就要跪下了。忽然一只手紧紧托住她的胳膊,扶住了她。
“我开玩笑的,你怕什么,怎么我就这么吓人?你见我怎么就跟老鼠见猫似的?”宋离玥凑近她轻笑道。
赵阿玉听着他轻浮的口吻,心里冷笑一声,把自己比喻成猫,也是挺看得起自己的~就这德性,活脱脱的大尾巴狼,色狼!
赵阿玉也不说话,只是头弯的更低。
宋离玥本来兴致挺高,见她这胆怯懦弱的模样,顿觉无趣。于是放开了她。他刚一松手,阿玉便行了一礼,然后挽着她的小花篮跨着小碎步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