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司苑司,刚进宫门,她就被兰姑一把揪了过去。她坐在兰姑卧室里,看着兰姑慌慌张张地在柜子里翻腾她那些瓶瓶罐罐。赵阿玉忽然有些内疚。
“兰姑,我是不是给你们捅娄子了?”赵阿玉内心阴郁道。
兰姑并不回她,只是捧着几个瓶子来给阿玉清理伤口。
“嘶~”赵阿玉倒吸一口凉气,她的伤口有点深,那些药粉撒在伤口上有种彻骨的疼。
“忍一忍。”兰姑说完,给她换了止血的药膏给她抹上。
药膏凉凉的,减轻了一些伤口的疼痛。赵阿玉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几天,你留在院子里休息吧,这只手别碰水。”兰姑一边给她包扎一边说道。
“兰姑,你要不把我送去浣衣局吧。我留在这里,会连累到司苑司的。那临川公主不会放过我的,太子也不会放过我的……”阿玉担忧道。
“我现在把你送走,别人更会对你起疑。到时候你的身份被人查出,不只是司苑司,连晋王都会受牵连。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这里,闭不出门,切不可横生枝节。”兰姑严谨的分析道。
“那……”赵阿玉还是担心。毕竟就算她闭门不出,别人也有的是办法治她的罪。
“司苑司也不是你想的那么无用,六局二十四司本就一命相连,若是司苑司出事了,尚宫局不会坐视不理。你放心,就凭你,还毁不了司苑司。”兰姑淡淡道,似乎并没有将她这件事放心上。
兰姑说的轻松,可赵阿玉知道她是在安慰她。既然兰姑不想让她担心,她便只好做出宽慰的表情。“我知道了,谢兰姑。”
“这药你拿着,每日换。”临走前,兰姑将药膏塞给她。
赵阿玉揣着药膏回去了,那天晚上,她在床上睁眼到天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知道自己这坎儿算是过不去了。临川公主还好,毕竟宋离玥天生风流,调戏过的宫女也不止她一个了,临川公主教训教训就会作罢,不会夺人性命的。而太子,太子他不一样……
太子宇文亦,那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她今天吐了他一身,而他差点就将自己掐死了。虽然后来被她逃过去了,但凭他这记仇的心性,想来是不会放过她的。
赵阿玉从怀里摸索出一块断成两截的玉佩。这是今天她回去清理污物的时候在地上捡到的,将两半玉佩合在一起,能看到一个玉佩上雕刻的字“亦”。赵阿玉知道,这是皇上在他五岁的时候赏他的,对他来说很珍贵,所以他一直戴在身上。
玉佩玉质温润,光亮通透,一看就贵!应该是今天撞到他的时候给摔了。赵阿玉手捏着两半玉佩,一时苦恼。断玉倒也不是不能修复,找个金店做个金镶玉或者银镶玉,亦或是重新雕成对玉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且不说她不能出宫,就算出了宫她也没钱给他修复。而且太子珍惜这块玉佩,是因为他的纪念意义,她这样修复了之后,也早不是原来的玉佩了。
都说玉通灵,能挡灾。那它现在断了,是挡的谁的灾?
赵阿玉一晚拽着那块玉,脑子乱的睡不着。半夜的时候,外面雷闪电名,不多时,哗哗啦啦下起了暴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阿玉用脚勾了个薄毯盖在自己身上。
下了半夜的暴雨,清晨的时候,外面还是淅淅沥沥飘着些雨丝。她手沾不得水,兰姑又放了她假,于是干脆重新躺到床上休息。她想,她得找个人帮她。
在这后宫之中,她的剧本已经失效了。无权无势还无财,她最后的结局无非还是一死,只是死在了另一个的手里。她如今需要一个靠山,需要一个有能力把她带出去的人!
别人帮她,那肯定也是因为她有可利用之处,可她有什么呢?她啥也没有啊!不对!她有!赵阿玉脑子一转,她还是有些干货的。她有夺嫡的方法!她知道蔺州洪灾,她知道瑜州叛乱。她还知道太子营私结党,陷害宇文朔。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对宇文朔有用的,宇文朔是亲手将她送进这皇宫的人,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他都是要陷她于不顾的。不说他不会帮她,就是她自己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那么……她可以再另外找个人,教他如何夺这仓廪天下,教他如何登基为帝!就算……自己到最后没能力帮他夺嫡,最起码……也得先迷惑他,帮自己弄出宫!
赵阿玉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到合适人选。因为首先这个人得傻,毕竟能将她那些看似疯癫的话听进去也不容易。可是傻的人一般又胆小,没有那个胆子谋权篡位。赵阿玉一时将自己陷于了一个死胡同,进退维谷。
下午的时候,兰姑忽然来了,见赵阿玉还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心知她昨晚肯定没睡好,上前来掀了她的被子,将她从床上拽起来。
“陆小匀,快起床,临川公主传令让司苑司准备些花茶给她,指明让你送去。”
“嗯?啊?临川?”赵阿玉一听立马睡意全无,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穿好衣服接过兰姑手里的花茶包就要往门外冲,被兰姑一把拉住。
“等等,伞!注意别淋了伤口,说话的时候小心点……”兰姑带拿过搁在墙角的伞递给她。
“嗯,我知道。”阿玉接了伞就出了门。
那条路她记得,她打着伞将花茶包护在怀里,一路思绪乱飞。她不知道今天宇文霁又想了哪出戏。到了宫门口,守门宫娥说公主午睡还未醒,让她在外头等着。
☆、赏赐
赵阿玉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雨势渐大。轰隆轰隆的打雷声不绝于耳,阿玉觉得大有水漫金山之势。她心想,这雨要是下在二十一世纪大都市,城市估计早淹了。赵阿玉看着宫殿外面铺就的泛水,再看看台阶之上的各种排水孔。水流通过排水孔流进地下管道,极短的时间内就将台面上的雨水排尽。水流流进内护城河,护城河开南闸,关北闸,再流进外护城河,最后导入江中。赵阿玉心下感慨,古人的排水系统真是牛掰!
这雨下的似乎要倒江倾海般,即使赵阿玉站在屋檐下,但是整个背还是被雨水打的湿透,薄薄的衣料贴在身上,往下直淌水。还好面朝门的正面没有被雨水怎么淋到,不然要是前面也淋湿了,那就尴尬了……
赵阿玉用受伤的那只手将花茶包抱在怀里。这花茶可比她自己贵多了,千万不能淋湿。
站了约莫一个时辰,殿门终于开了。赵阿玉心想,这公主的午觉睡的可真长,一觉醒来直接吃晚饭了。她在门口蹭了蹭,将脚上了水稍微甩了甩,然后抬脚进去了。
临川公主此时正大咧咧地坐在榻上吃葡萄,然后看见赵阿玉进来了。她轻轻抬眼瞧了瞧,发现赵阿玉整个人跟从水里捞上来似得,浑身往下直淌水。她每走一步,鞋子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挤出一摊水。
“等会儿等会儿,把鞋脱了。”宇文霁眉头一皱命令道。
“啊?”赵阿玉一听要脱鞋,又吓出一身汗。
“不挠你,你鞋把我这儿弄脏了,脱了。”宇文霁嫌弃道。
“是!”赵阿玉低头看了自己积水的鞋一眼,然后乖乖把鞋脱了,她还细心的将脚板在裤腿上蹭了蹭,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光着脚走在凉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即使是在夏天,赵阿玉刚踩下去的那一脚还是有种透心的凉。脚丫子吧嗒吧嗒踩在地板上,听的自己都心疼自己。
“莲花带了吗?”临川往嘴里塞了一个葡萄,含糊不清地问道。
“回公主,带了。”赵阿玉恭谦地答道。
“泡上。”
“是。”
赵阿玉听令给她泡茶,她从花茶包里取出荷花茶。说是荷花茶,并不是真的用荷花泡,而是用的茶叶。宫女赶在日出之前,把含露半开的荷花花瓣轻轻拨开,在花蕊中放入一小撮雨茶,然后用细麻绳将花瓣扎起来,不让花绽开。经过一天的日晒之后,第二天清晨再把荷花采下,此时茶叶已经饱吸了莲花的花香。将之倒出,焙干之后,就成为了上等的荷花茶。
赵阿玉从茶包中取出荷花茶,先将花茶取出几克放到茶盒中,再用茶匙拨到宫女烫好的茶壶内,接着宫女拿来烧好的开水准备高冲。不知道那个宫女是新来的没经验还是今日紧张手抖,总之那开水从茶嘴里倒出来没倒进茶壶里,全浇在阿玉受伤的那只手上。
阿玉条件反射性的惊呼一声,然后立马闭了嘴,即使疼的冷汗涔涔,龇牙咧嘴。那个宫女直接搁了壶跪在地上,阿玉也跪了下来。宇文霁仍旧专心吃着她的葡萄,眼皮也不抬一下。一旁给她扇着扇子的宫女拿眼角瞥了她们一眼,意思是继续。
于是,赵阿玉和那位冲茶的宫女就站了起来。这次阿玉学乖了,离她尽量远。她用刚刚烫壶的热水暖了一下茶杯。这次宫女的手很稳,茶柱没有歪,正正好倒进茶壶里,茶壶冲了三分之一的水。静置片刻,赵阿玉将茶壶里的茶沿着茶盅浅浅倒进去。然后端到宇文霁面前。
赵阿玉将茶杯举过头顶,“公主请用茶。”
宇文霁终于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这会儿赵阿玉的手被热开水一浇,已经红肿快起泡了。手掌被割破的伤口已经重新裂开流血,渗出了包扎着的布巾。宇文霁默不作声地接过茶,轻轻嘬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