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夫子被郑夫子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心里一动,他们两人确实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这样的相聚确实难得,事已至此,也只能依郑夫子所言在这里多逗留些时日了。
庄夫子在郑夫子的作陪下游玩了整个宜山县,这里虽没有兖州府繁华但也自有一番趣味,直到县试开考之际郑夫子作为儒学署教官参与考场监试,这才留下庄夫子一人独自在家,也就是在县试的第二场考试当晚,庄夫子从郑夫子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了王家和的名字。
一开始庄夫子也是不以为意,大周朝每年都会有一千多名的县案首,谁会在意这个宜山县的第一名?直到后来发生考生状告县案首作弊一事,庄夫子好奇于郑夫子口中赞叹不已的县案首,这才和郑夫子两人呆在县衙的右偏厅观望此事。
见那县案首一身正气,为以示清白愿当众接受县尊考校,当时庄夫子就觉得他勇气可嘉,但后来听他说要立下约定并且拿他的前程做赌注,不由得就觉得这县案首处事有些年少冲动和书生意气,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颠覆了庄夫子先前的想法。
不说那些故意为难人的考题,单说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一丝紧张之色,全神贯注的沉浸在答题之中,这份做学问的心性已是难得!
再看他的答卷,有个别题目甚至就连庄夫子自己也想不起来出自哪里,但这县案首竟然能全部答出,可见他对四书五经的了解程度已是胜过自己,想来他先前的立约之举并不是年少冲动而是胸中自有沟壑。
回想起在公堂之上所提到的县案首只在去年进学两个月,这样一来就算他在家中努力做学问满打满算最多只一年而已,只一年就能如此熟悉四书五经,由此看来在对书本的理解能力以及记忆能力方面,一般的学子应该难出其右。
他既有天赋又能静下心来做学问,为人沉稳遇事不慌不乱,这样优秀的学子不收归于自己的门下岂不是太过可惜?至于郑夫子先前说要收县案首为弟子的话,庄夫子下意识的把这话给忽略了,良才美玉不论是谁都会见猎心喜,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于是庄夫子前一晚就不着痕迹的从郑夫子那里打听到了王家和的暂住之地,今天一早带着自己的铭帖便不声不响的赶到了连升客栈的附近,正好也看了一场大戏。
直到事情落幕庄夫子也看清了王家和行事的风格,他先是挑起王佳瑾和范家父母之间的矛盾以此来打破两方的同盟,后又直接掀开王佳瑾和范元盛的面皮让他们名声扫地,整个过程中那王家和表情生动,唱作俱佳,嘴皮子上下一碰不但立马为他自己正了名还把对方名声踩在了脚下,如此利落的反击手段看得庄夫子越发的坚定了收他为徒的决心。
别看庄夫子平日里一脸孤高冷傲的神情,其实只看郑夫子就知道,有那么一个惯会做戏感情外放的表弟并且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比较深厚,庄夫子怎么可能是那种正正经经循规蹈矩的老学究?
再说有哪个老学究能做出这种半路挖人墙角的事来?不过是他平日里的道行比较高深惯会装模作样而已,所以在外人看来他是最正经不过的夫子了。
当然庄夫子并非三观不正之人,他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这几次的事情明理的人都看得出来,是王佳瑾和范元盛故意诬陷王家和,想要断他前程坏他名声,这才逼的王家和反击从而让他们两人丢了功名不能再参加科考,可以说这份苦果完全是他们自己做的孽。
若不是因为王家和的行为举止表明他并非是个两面三刀品行不端之人,就算他才华再高天赋再好,庄夫子也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第69章 包袱款款赶紧跑路
庄夫子见王家和就要离去赶忙叫住了他,王家和闻言驻足,转身看着眼前的老者疑惑道,“这位老伯,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夫姓庄,乃兖州府学的一个教书匠,你可以称我为庄夫子,我有要事想与你相商,不知可否与我一道去对面的茶楼说话?”
王家和一听此人自称是兖州府学的夫子心下一动,再听这人相邀自己去茶楼也不拒绝,他也想听听此人所说的要事。
二人到了茶楼的雅座,小二上完点心与茶水后便退了下去,庄夫子喝了一口茶水道,“这地方虽然不大但环境清幽又没人打扰,正方便我们说话。”
“不知庄夫子有何话要对学生所言?”
“王学子身为此次县试案首,在后面的府试和院试中考官定不会过于为难,阅卷之人顾及县试的考官也不会太过苛刻于你,不出意外的话你肯定会得秀才之名,这样一来进入宜山县学更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我观王学子的天赋若只在宜山县学进学未免太过可惜,不知你可有考虑过到兖州府学进学?”
听了这话王家和心道,看来无论哪个时空哪个朝代都是有潜规则的,就拿这次的县试来说,历年的县案首只要在考场正常发挥,大多都会通过府试和院试,再不济也会有个秀才之名,最多名次会比较靠后,除非考生自己作死或者后两场的考官与县试的考官有深仇大恨,为了侮辱县试的考官识人不清才会让县案首落榜。
“据学生所知,要想进入兖州府学读书至少要在院试榜单上排在前百名,学生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可不敢确定自己能在那么多优秀的考生中闯入百名,唯愿孙山之位足矣!”
“王学子过谦了,昨日那场考校已足够证实你的才学与天赋,府试和院试都在下半年才会开考,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有名师稍加指引,不要说院试百名,前三十名都有可能,王学子就不考虑考虑吗?”
王家和听到对方意有所指的话心下思绪百转,面上却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我一个乡下的小子又没有家世背景,为了节省家用只敢在镇上进学两个月,所认识的夫子更是少之又少!哎!俗话说夫子易寻,名师难求,要想得到一个名师的指点谈何容易啊!”
“兖州府有那么多才学渊博的夫子,说不定哪天就被你遇到了呢!不如王学子就此跟我去兖州府寻找求学的机会?”
“机会哪是那么容易遇到的?再说仅仅在这宜山县中,我就被本地的学子看不起,若是真去了兖州府,我一个乡下出身的农家子肯定也入不了那些夫子的眼,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去兖州府求学呢?不如等成了秀才后顺理成章的去宜山县学进学,想来官家所办的县学总比清河镇的书院好吧!”
“你就丝毫没想过去兖州府学进学?兖州府学也是官家所办,里面的夫子可不是宜山县学的夫子能比的!而且兖州府学作为府级书院里面的藏书浩如烟海不计其数,你若进了府学那些书籍你都有机会借阅,再加上府学夫子的指导,对你以后的乡试和会试都会大有助益!”
“若是真如庄夫子所言我能去兖州府学进学当然是求之不得,但我实在是对在院试中闯入前百名没有信心,兖州府有那么多的书院,想必里面的夫子肯定教导出不少出众的学子,要想在众多优秀的学子中取得前百名的成绩谈何容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应付县试的时候就已经感觉有些吃力,更何况是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呢!”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你仅仅只花了一年的时间就从目不识丁的白丁转变成熟记四书五经的儒生,可见你在读书上的天赋不是普通学子能比的,所以只要你专心向学用心读书,根本无需惧怕兖州府书院的那些考生,如今你缺的只是机遇和名师的指引,与其在这县城里蹉跎等待不如随我去兖州府闯荡一番!”
“哎!我也明白庄夫子的好意!但若是去了兖州府后一无所获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兖州府的吃喝住行肯定要花费一笔不少的银钱,我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子可负担不起,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家苦学,这样省时又省钱!岂不是更好?”
“你这个榆木脑袋!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难道都白说了?你一个人在家苦读,没有名师又没有藏书可看,难不成你以为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还会和此次的县试一样只考书本上的东西?若是你真要一个人闭门造车,那才是真正荒废你的天赋呢!”
王家和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想了一会儿后在庄夫子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觉得去兖州府不妥!”
庄夫子听了这话险些破了高深莫测的面皮,看王家和刚刚处理范家父母和王佳瑾的行事手段就知道他应该不是个愚笨固执之人,自己说了那么多他还是一副不明就理的样子,估计是在装傻和自己绕圈子,看来若是不把话和他挑明了说,估计今天一天都别指望他肯松口了。
“要想寻得名师倒也不是难事,老夫不才在兖州府学教书已有近二十载,所教学生不计其数,如今他们有不少人都为一方官员。”
庄夫子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于是补充道,“老夫平生仅收三个亲传弟子,大弟子柳宗彦为晋元六年的状元,如今任大理寺卿属正三品,二弟子李固言为晋元九年的探花,但他志不在官场又背靠定国公府早已辞官游历去了,三弟子孙何与二弟子乃是同科,虽未在殿试中摘得前三但也是一甲进士出身,如今任鸿胪寺少卿属从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