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小门外传来晓萱的声音,“主子,六小姐来了。”
若胭听了就要迎出去,却被阻住去路,云懿霆扬声道,“跟她说,若胭现在有事,不见。”
若胭一听就急了,轻声责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早听晓萱应了个声就走了。
云懿霆将她圈在胸前,不以为然,“那丫头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我才把你娶回来,你就急着去找她玩了,丢下我做什么?你哪里也不许去,只能陪着我。”
若胭哭笑不得,捏着他的脸戏笑,“三爷,你这是讨糖吃呢。”
“正是。”云懿霆却无赖的很,说罢就咬住她的唇,好一阵磨蹭才松开,再看若胭原本粉嫩的唇,此刻红艳艳的娇艳欲滴,煞是诱人,又想覆上,若胭吓得转身就跑了。
秋风吹拂,衣裙翩翩若飞,若胭今儿穿的虽不如昨天的嫁衣华丽富贵,但也是一身娇艳的石榴红,领口、袖口、衣襟和裙裾都用五彩丝线绣着百花、祥云,窄腰修身,裹住腰肢款款,只鬓旁钗环与裙裾一起随风摇曳,整个人如同一朵轻盈如火的云霞,翩翩然飘落到远处的菊花丛中,娇媚如斯,丝毫不逊灿烂的菊花,云懿霆一时看痴,想起数月前也曾见她穿的一身海棠红的衣裳,阳光下,惊艳了他整颗心,转又想起昨天她穿一身嫁衣,几欲令他窒息,快步走近,脉脉道,“若胭,你以后便都穿这样的红色罢。”
若胭愣住,一时没明白他这突兀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由,想了又想,也想起那件嫁衣来,就有些羞赧,期期艾艾的问,“你怎么给做了嫁衣?”
云懿霆也笑,“归雁那丫头成天不知事,倒是说对了一句话,你穿嫁衣是给我看的,理当我为你准备。”
若胭便有些失神,难为他一个浪荡不羁的纨绔子弟能有这样的想法,这世上又有几个男子会认为自己应该为未婚妻准备嫁衣的?似乎女子自己做嫁衣待嫁才是天经地义的,就连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即使自己不会针线,也从未想过需要他代劳,归雁的那句话,自己不过当一句玩笑看待而已,没想到他却认真了,而且是从心底里接受这么一个理论,并不是因为自己不会做,他才不得已为之,这样想着,心里就格外的柔软、甜蜜,扬起脸,眸子亮晶晶的注视着他,也不知说什么好,只看着他笑。
婚后三日回门,一切都有佟大娘指点、指挥着前一天就安排妥当了,和祥郡主更是打发一个名叫碧珊的丫头送来好几盒礼物,叮嘱明白说是她与侯爷的一点心意,让若胭一起带回娘家,可算是给足了颜面,若胭自然客客气气的道了谢收下了。
到这一天,佟大娘早早的就将大包小包的礼品搬上车去了,若胭和云懿霆照例去请了早安、吃了早膳,一切都打点妥帖了才出门,这回只带了佟大娘和连翘,加上云懿霆身边的晓萱,一行车马依次出了侯府,直奔梅家。
云懿霆揽着她低笑,“小娘子,第一次回娘家,可有紧张?”
若胭就含羞瞪他一眼,嗔道,“你不怕我回娘家告状,说你欺负我吗?”
云懿霆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随即俯身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然后得意的看着若胭粉唇上那个淡淡的牙印笑道,“你既然要告状,我便主动送上罪状,你只管说去,看谁来与你做主。”
此言此举实在无赖之极,若胭涨红了脸说不出话,云懿霆看着却很高兴,又凑过去低声道,“要不然你也咬我一口?”
若胭就恨恨的哼一声,扭过腰去不理他,心知他说话做事总无正形,自己还是不要与他争输赢为好,想来是争不过的,云懿霆见她羞臊,便笑眯眯的搂的紧了,靠在车里,惬意的闭上眼,若胭既羞又甜的依着他,尤觉得这两天过得晕晕乎乎,又甜甜腻腻。
到了梅府,云懿霆依旧坚持拉着若胭的手进入,若胭羞涩的挣扎了两下,没抽出来,只好罢手,左右这两天也练出些厚脸皮来,在婆家都牵了手搂了腰,公公婆婆、妯娌小叔都看了仔细,回到娘家就更少惧怕了。
进了门去,早有富贵迎在门口,笑道,“二姑奶奶、二姑爷回来了,老太太、老爷和太太都在中园呢。”虽是笑言,似乎神色间有些忧色。
才堪堪适应“三奶奶”这个称谓,猛地又冒出个“二姑奶奶”,若胭忍不住就抽了抽嘴角,连笑容都不太自然,红着脸应了往里走,竟没注意到富贵的古怪,只想着杜氏竟然也去了中园,心知她这是怕自己为难,杜氏要是坐定东园,以自己的脾气,总要先去过去见她才是,如此就落了张氏和梅家恩的面子,说不准还要闹出风波来,杜氏因此让步,一并见个面,免了这先后顺序,若胭想着就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一路往里走,景色如旧,丝毫未变,还是这大半年来自己来来往往的模样,而自己,已经变了,从那个装睡不肯面对的小女孩变成了有夫之妇,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进到内院,若胭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息,明明出嫁时的大红对联和灯笼仍在,大红的颜色却压不住那股子压抑的凉意,这是怎么回事?若胭环视四周,瞧不出有哪里不妥,只心里越发的不安。
到中园时,果然屋子里坐着好些人,不但张氏、梅家恩和杜氏,就是梅映雪和梅映雪也在,各人脸色端凝、沉重,似压着重重心事,尤其杜氏,三日不见,仿佛苍老了许多,而张氏一双浑浊的眼睛自从若胭进门就直勾勾的盯着她,像刀一样冷厉,更像蝎子一样狠毒。
唯独不见梅承礼。
若胭就有些困惑,云懿霆因是新姑爷登门头一遭,也有些新婚次日若胭拜舅姑的意思,除了行礼,还要认亲,因此就直接进了内院,小姐们也没有回避,这也罢了,只是,梅承礼怎么不在?这个大少爷又在闹得哪一出,妹夫第一次登门,你这大舅子竟好意思躲起来?
梅家人口单薄,礼数也轻,夫妻俩行个礼也就罢了,并没有人多话,只是一屋子人的眼睛都盯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上,很有些惊骇。
张氏面色不好看,大婚那天,云懿霆亲迎新妇,按规矩新郎是不进内堂的,由兄弟直接引着新妇出府相见,因此今儿一看就忍不住吃惊,她是想不到自己一向视为败类的云懿霆竟不但容貌出众,而且对若胭很是亲昵,若胭果然得宠了!这个念头让她如鲠在喉。
梅家恩则含笑点头,女儿女婿感情好,对他益处多多,暗喜自己攀了们好亲家,杜氏却是目光深沉,看不出悲喜。
若胭身后的佟大娘见机上前,领着两个丫头敬上礼品,和祥郡主送来的那些更是明说了,另外有哪些是指定给谁的,连张氏、梅映雪和梅映霜都有份,一一说明。
张氏一看丰厚就笑开了眼,连带着看云懿霆也顺眼多了,笑道,“三姑爷原来长得一表人才,比起二姑奶奶还要好看……”
当着男女老少一家子的面,夸一个男子长得比女子还好看,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赞美,云懿霆明显抖了抖面皮,抿紧了嘴唇,眉尖蹙起,若胭心里就有些紧张,心知这位爷得罪不起,以他的性格可不是个能忍受的,好在梅家恩也觉得这话听了不舒服,忙岔开话题,对云懿霆道,“云三爷,若胭这孩子一向被惯坏了,礼仪荒疏,任性骄纵,委屈三爷了。”
若胭继续闷闷不悦,暗忖这两人说的话都很不好听,老太太不懂夸人也就罢了,梅家恩向来自诩八面玲珑、人缘深厚,又何必这样贬低我,好好的跳出一句委屈人家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怎样的不堪呢,谁知云懿霆又淡淡的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我喜欢若胭,不委屈。”
全场惊呆,至此,梅家人才惊悟,云三爷说话实在太震耳发聩了,他们大概一辈子也没见到有人大胆如斯,敢当众表白的,杜氏眉心一跳,敏锐的打量若胭,见她早已红透了耳根,垂首不语,又转眼去看佟大娘,后者不动声色的向她点点头,杜氏就默默垂睫。
饶是若胭敢自认为敢爱敢恨,这两天又被他时不时的冒出惊人之语增强了抵抗力,也绝想不到他会如此直白,险些羞得背过气去,梅映霜年幼,尚不解男女之情,梅映雪却是待嫁之女,早在两人定亲之时就不时的论比,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猜想云三爷会是怎么个不堪入目的性情、若胭这两天又是如何的伤心欲绝,急等着这一天要看她笑话的,却没料到两人极是恩爱,云三爷不但俊俏,而且深情,这让她很是妒忌,暗暗将云三爷与尚未谋面的未婚夫齐大人对比。
杜氏打量着若胭,突然开口道,“姑爷能疼爱若胭,夫妻和顺,我们也放心,只是,若胭到底年轻,身心稚嫩,姑爷年长几岁,沉稳有节制,还望三爷在喜爱之余,多怜惜些。”
若胭的脸倏的透红,杜氏这话与佟大娘昨天说的如出一辙,只是佟大娘私下对自己提醒,杜氏却是当众“敲打”云懿霆了,别人是否听懂这话她不知道,云懿霆应该能听得出什么意思吧,果然云懿霆的脸就有些变色,侧脸看着若胭,眼神却春江暖流般荡漾开来,片刻,收回目光,抿唇道,“是,岳母放心。”